簡雲苓極慢極慢的擡起眼簾,將目中潰散的焦點重新聚攏,定定望着對面的蕭白,口氣不容置疑,道:“我要喝酒!”
蕭白向前一跌,手上珍貴的汝窯裂紋杯差點被他失手碎到地上,嘴邊淌出一滴茶水,他用手背拭過,怪異地瞪着簡雲苓道:“姑奶奶,您是不是走錯地方了,這兒是茶樓。”
簡雲苓又再重複一遍:“我要喝酒!給我拿酒來!”烏黑的眼珠噴射出噬人的怒火。
蕭白也不知道這位大小姐今天受了什麼刺激,總歸看她這樣子是心情不暢,最好不要惹到她,否則吃虧的只有自己。
“好好,我讓人去給你買酒,等一下啊。”蕭白暫時安撫住她,趕快扭頭吩咐候在外面的小廝去買酒。
小廝一溜快跑下了樓。蕭白把溫下來的茶杯塞到簡雲苓手中,勸道:“等他把酒拿來還有一段時間,你先喝這個吧。”
簡雲苓死死地握着,沒有任何動作,雙眸空洞無神,彷彿這層皮囊下的一切都被掏空,她只是一具行屍走肉。
“你到底怎麼了?”蕭白看她的狀態非常反常,猜測是不是發生了極爲嚴重的事情,開口發問,卻沒有等到任何回答。
約莫幾分鐘後,跑的氣喘吁吁的小廝提了兩小壇瀘香茅臺回來。
蕭白一看到那酒紅色的罈子,和寫着“茅臺”兩個大字的紅紙,便向小廝遞去一個惡狠狠的眼神,一邊不斷用眼尾去掃簡雲苓的反應,一邊壓下聲音,笑着咬牙道:“誰讓你買這麼烈的酒回來了?沒有眼色嗎,不會買度數小一點的!”
以簡雲苓卓越的耳力怎麼可能會聽不到,她面不改色地捧起其中一個酒罈,僵硬的五官堆湊出一個冰冷的表情:“這種挺好的,再給我買兩壇回來!”
小廝爲難地看向蕭白,蕭白摁住她的手,發狠道:“你要幹什麼?準備喝死嗎?”
簡雲苓無感地冷笑,眼波一轉,對上他擔憂的神色,瞳底空的像墮入浩茫宇宙,什麼都留不下,什麼都抓不住。
“如果可以喝死就好了!”
蕭白驚得合不攏嘴,呆看她半響,無奈揮手,示意小廝按她的話去做。
小廝再度跑走。
簡雲苓豪氣地拔掉酒塞,推給蕭白一罈,自己抱起一罈,大口大口往裡灌。綿柔甘冽的液體從喉嚨流入肺腑,點燃一片灼灼烈火。血液奔涌,頃刻消解了人所有的冷靜理智。
地獄的大門猙獰敞開,而她,正在門前徘徊。
“哎呀,你別喝了!”蕭白看不下去,傾身去奪她手上的酒罈,卻被她躲開。
胡亂用琥珀蠶絲的衣袖抹去臉上酒漬,簡雲苓寶貝似的擁着冰冷的陶壇傻笑,道:“真奇怪,今天的酒怎麼都是苦味?”
蕭白長長一嘆,知自己也許是勸不動她了,放棄了搶奪,盯着她脣角的苦澀,搖頭點破,道:“那是因爲你的心苦。”
簡雲苓愣了一瞬,努力包裝的笑容像一面照見世間一切美好的銅鏡,碎的已找不到本來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