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月當空,星蒙如塵。微風搖晃高樹,沙沙聲寂寥如歌,彷彿月上玉桂墜臨人間,留下幾許蕭瑟味道。
宇文徵靜坐在幽涼月色之下,深衣長袖,延展在輪椅之外,隨風獵獵,身後是凌亂疏影,莫名的馨甜花香在四周涌溢。他就那樣攜着一身絕然風華,目光深深地看着簡雲苓軟趴在蘭姨肩頭,腳步踉蹌地向他走來。
那裙間飄帶上的玉鉤似碧水拍岸,幽幽暗光忽起忽落,爲佩戴她的人鍍上一抹遺世仙氣。
到了面前,還不等蘭姨開口,宇文徵便轉動輪椅,背過身去,淡淡語聲聽不出一絲情緒,道:“把王妃扶回去吧。你們都下去,本王親自來照顧她,”
蘭姨怎麼想都覺得此時讓他們單獨共處,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賠笑開口,想爭取兩句:“王爺,王妃醉的厲害,還是老奴……”
宇文徵一個凌厲眼風掃過來,她便悻悻把下面的話噎回了肚子裡,彎腰行一個禮,腳步輕悄,把簡雲苓扶到屋裡安頓好,快速退了出來,候在門邊,頷首道:“王爺,老奴已經扶王妃到牀上歇下了,解酒的熱茶和洗漱的清水也都備好了。”
宇文徵略略點頭,從蘭姨身邊經過的時候,猶如寒氣侵襲,凍得她打了一個寒戰。
房門關上,蘭姨向那燭火正盛的薄黃紙窗投去一個憐憫的眼神。
可憐的王妃啊……
一門之隔的房內,簡雲苓四仰八叉,呈“大”字狀佔領了整個牀榻。宇文徵行至牀邊,垂眸間沉流飛漩,將她從頭到腳仔細打量過。
醉酒的她風韻秀徹,比往常多了一分綺美。
酡紅雙頰鋪蓋月蒙織就的柔軟面紗,那張刻滿了造物主深深鍾愛的絕豔面容,猶如海霧中初升的皎月。展翅如鳳翼的黑睫根根分明,灑滿燭火淬鍊的金粉,爲她合目處的那彎月弧平添繾綣。
長袖輕揮,浸透的巾帕從水盆裡飛出,扯落連鑄水簾,正正落到了他的掌心。
擰乾多餘的水分,托起簡雲苓伸到牀外的胳膊,撩開濡溼酒液的廣袖,冰涼的帕子貼上她滾燙細潤彷彿火中紅珠的肌膚,迷濛中的簡雲苓不適地向後縮了一縮,嚶嚀出聲:“涼……”
宇文徵拽過她抽離的手臂,低沉嗓音近乎誘哄:“乖,別動。”
簡雲苓耳邊響起熟悉聲音,卻因爲腦中的混亂無從查找。輕聳雲眉,不情願地掀起沉重眼簾,模糊目光中,是她心念的那個人,俊挑身影如同一柄鈍了的刀子,在她心上殘忍割磨。
“宇文徵?”彷彿還在夢中,簡雲苓緩擡起手,纖指認真撫過他鋒利高挺的眉眼,似在確認眼前的人是虛幻還是真實,半響,感覺到那溫暖的觸感,無力一笑,嘆吟道:“真的是宇文徵啊……”
聽到她直呼自己的名字,宇文徵幽詭眸光有一瞬間不易察覺的盪漾,立時隱去,繼續專心致志替她擦拭,輕聲道:“是我。”
簡雲苓嘿嘿傻笑,凝睇他鍍上朦朧微光的側顏,似在自語,又像在與他說悄悄話般,慵懶呢喃道:“你怎麼會在這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