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如拇指的麻繩一前一後落到地上,簡雲苓本想扶蘭姨起來,可手剛碰到她的胳膊,便感覺她極輕微地一陣瑟縮,一口倒吸的涼氣硬生生憋了下去。
她這才注意到蘭姨有些不對勁,臉上雖沒有任何傷口,但面色較往日蒼白許多,髮髻很明顯是被精心梳理過,但那其中偶爾夾雜的一兩根枯黃茅草,還是透過她灰白的頭髮露了出來。
當即覺得不對,簡雲苓眼疾手快的撩開了蘭姨的袖子。
蘭姨一個阻攔不及,她想隱瞞的一切,全部暴露在了簡雲苓眼前。
那些黯沉褶皺的皮膚上面,一道道突起的紅色鞭痕深深淺淺地交織在一起,像是乾涸的土地上,蔓延開來的可怕龜裂。可見施刑人還是做了些功課的,知道以怎樣的力度抽打在皮膚上,只會疼痛不會流血。
簡雲苓在看到那些傷痕的一瞬間,眸色忽地變深,好似星光遍灑的長夜,一朵烏雲毫無徵兆地飄來,遮住了所有璀璨的華彩,只剩下一望無際的黑。
四下的空氣瞬間凝結,呼吸聲攪動在一起,築起一道結界,將她們兩人和外界隔離。
由於簡雲苓所站位置和相互衣袖的遮擋,除了她,再沒有其他人看到蘭姨身上的傷痕。
這也就解釋了,爲什麼所有人,包括宇文徵和蘇側妃,都有意無意地探頭往她們中間瞧,想知道她們在幹什麼,怎麼這麼長時間都不說話也不動。
簡雲苓立成了一尊石佛,眼中除了那些背景蒼涼的猙獰傷痕,看不到,也感覺不到任何的東西。
蘭姨最瞭解簡雲苓,知道她露出這樣的神色,一定是生氣了,而且是生氣的想殺人了。無聲握上她的手,不可察覺地輕輕搖頭,示意簡雲苓不要衝動。
簡雲苓終於有所反應,墨色瞳仁沿着蘭姨瘦弱的胳膊向上緩移,最後直直望進那雙渾濁的眼中,其中包裹的哀求與勸慰叫她心頭一動。
蘭姨從小看她長大,對她的疼愛不亞於她親生的母親,一生未嫁也是爲了她們母女。
對於這樣的一個人,誰能忍心拒絕她的殷殷之心?
長久的對視後,簡雲苓深吸口氣穩下自己的心緒,隨後綻開一個沒有靈魂的笑,放下了蘭姨的袖管,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扶着她穿過衆人的視線,領她到蘇側妃正對面的位子坐下。
蘇側妃並不知道簡雲苓已經發現她的所作所爲。看到她居然安排一個老奴婢和自己平座,認爲她就是故意在侮辱自己,怨毒不滿的在她們身上掃了一圈,偶爾夾雜一兩個快與天齊的白眼。
如果此刻她張牙舞爪地上前指論,或者再自作聰明地言語相激,相信也不會有人感到意外,可考慮到自己的“篡位”大計,她還是忍了下來。
所謂小不忍則亂大謀,她何苦爲區區一個奴才,毀了自己這段時間的苦心經營。
只是,她並不知道的是,小不忍確實容易亂大謀,但有的時候,忍到極致,唯一的下場便是升級成忍界的一枚終極奇葩——忍者神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