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簡丞相一口鬱氣堵在心口,發也不能,不發也不是,簡雲苓真擔心他一個想不開就這麼抽過去了。
他死了,有些事可就不好玩了。
離上朝約莫只有幾分鐘了,長雀門前的侍衛們已經成一字排開,只等時間一到,宮門大開,恭迎各位大人入朝,同時防止有人渾水摸魚,偷入宮中。
但所有人好像都已經忘記了這件事,噤若寒蟬地看着那兩人一個怒髮衝冠,一個微笑如刀地對峙,誰都不敢說話。
宇文徵和簡丞相的矛盾雖說由來已久,但還不曾像今日一般劍拔弩張。莫不是這次早朝上,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一羣心思各異的人都在打着各自的小算盤,外面安靜的只能聽到呼呼的風聲,卻比方纔的那些明槍暗箭,更令人覺得膽戰心驚。
涼爽長風吹進車廂,叫人精神爲之一振。
簡雲苓攏了攏宇文徵臨下車前蓋在她身上的狐氅,總算徹底清醒。從軟榻上爬起,取過溫在小爐裡的熱茶,給自己斟了一杯,一邊舒坦地靠在車廂上細細啜飲,一邊伸手挑起一角車簾,安靜觀察外面的情況。
從她這個角度,可以清楚看到簡丞相鼓起的腮幫子,和渾濁眼底涌上的猩紅。
指尖敲打着不過一握大小的茶杯,指甲與雪白的瓷交擊出空靈的清響,仿若一曲琵琶調,迴盪在這個小小的空間裡,很有愉悅人心的效果。
她搖頭笑看着簡丞相的窘態,無意中往宇文徵那一瞥,臉上的笑登時化開來,飄渺似秋霜消露,再尋不到蹤跡。
他又在玩那個扳指了。
自從簡雲苓知道當年司貴妃薨逝的真相之後,每每看到晨起的微光中,宇文徵白衣黑髮地坐在妝臺前,小心翼翼地帶上那個碧色流轉的扳指,她都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揪起來一樣疼,。
那是他母妃留下的唯一一件遺物,據說是當年他的父皇,遍尋天下美玉,特意爲寵冠後宮的司雪衣打造的。
那曾是叫無數女子爲之豔羨的,代表無上恩寵的憑證,如今卻變成了他銘記所有仇恨哀痛的寄託。
那上面每一道猶如魔鬼觸手似的紋路,都殘忍地向他展示着他的母妃在臨死前最後一刻遭受的那些非人的折磨,也都提醒着他不能忘記殺母之仇,更加不能忘記自己失去的一切。
所以,每一次他轉動手上的扳指,那雙如墨的眸子都會變得更加幽深,彷彿看不到一絲光明的天幕上被人捅出一個大洞,所望一切旋轉倒流,洶涌吞噬,可怕的讓人寒毛直豎。
都說恨能將一個人從天使變成惡魔,宇文徵懷抱着扒皮拆骨,食肉飲血般的恨,一步步走向那條不能回頭的路,心中的執念早不可能放下。
他和簡丞相,必須有一個人死了,這些恩怨才能結束。
幾步開外,宮門緩緩開啓,沉重地暗紅門扇後,走出一個手託拂塵的太監,在看到外面的情景時愣了一秒,隨即眼色極快地裝作沒看到,一甩拂塵,高呼道:“衆臣入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