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是過去,那我們就說說現在。”簡雲苓料到他會有如此說辭,彷彿早就準備好了一般,淺笑晏晏,目涼如月,道:“剛纔在亭子裡,你明明和我一樣,早已發現了車伕的異常,可你並沒有提醒我,還有那杯酒,你是知道有毒的吧,所以你纔沒有喝。可你卻讓我喝了。”
“我只是想……”宇文徵欲言又止。
簡雲苓替他說了下去:“你只是想讓這場戲逼真一些。”
宇文徵並沒有否認。
簡雲苓低低笑出了聲:“那這是不是也從側面說明了,在你心裡,我並非可與你並肩作戰,生死與共的人呢?”
宇文徵倉皇的眼神一掠而過,長睫掩下眸中神情,緊握成拳的雙手逼出脖上青筋:“不,不是。我只是想保護好你,我有把握可以全身而退,只要你配合好我……”
“對,就是這句,保護和配合。”簡雲苓微微仰起頭,那彎起的眉眼裡疼痛如流光,剎那相望,彷彿墜身海市蜃樓,以爲近在咫尺,其實遙遙相隔千里:“我要的是共進退,同患難,而不是你把我護在羽翼之下。我從來不想做絲蘿藤蔓,只想做你身邊風雨同舟的喬木,可惜,你並不明白,你不懂我。”
宇文徵整個人似置身冰窖,血脈凝滯,手腳涼的已經沒有任何感覺。想再多說些什麼,張了張嘴卻發現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窒息的沉默拉扯蔓延,月光照亮簡雲苓嘴角慘淡的笑,變成插在他心上的劍。
他用力去拔,拔得鮮血淋漓,拔得體無完膚,卻依然難以掙脫那柄利刃帶給他的疼痛。
他臉上第一次露出那樣惶恐的神色。不再從容自若,不再胸有成竹。好像天地崩裂,萬山坍塌,而他被埋在一片狼藉之下,再無力挽回什麼。
簡雲苓轉身的瞬間,他一把拉過她,死死將她抱在懷裡,力道之大,恨不能將她揉進骨血。長臂一直在顫抖,充滿絕望,充滿恐懼。
他有一種預感,如果他現在放開了手,那麼,他就要永遠失去她了。
被阻礙了離去腳步的簡雲苓並沒有掙扎,她一動也不動,靜靜呆在他懷裡,包裹着他的氣味,淚水涌上眼眶,卻被她生生逼回去了。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林間的夜梟扯着嗓子嘶叫到無力,簡雲苓才緩緩擡起手,抵上宇文徵的胸膛,欠身從他懷裡脫出,退了一步,道:“王爺,妾身該說的都已經說了,王爺若對妾身還有半點情分,就請放我走吧。從此後,我們海角天涯,各自安好,若王爺得償所願,妾身也自會在某個角落遙祝王爺平安喜樂,一生順遂。”
“不,你還要和我並肩天下,共看山河,我絕不放你走,絕不!”宇文徵青黑着臉握住她的皓腕,直握到那如玉的肌膚失了血色,也不願有絲毫放鬆。
簡雲苓好似看一個陌路人般看着他,笑容疏離道:“王爺,強留之人,對你來說,還有何意義?與其將來彼此憎恨,爲何不停在這裡,至少以後回憶起來,我們還有美好的東西可供憑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