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姍姍瘋了,辛屹和沈母都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沈姍姍將牀頭櫃上面的東西一股腦地砸完之後,見沒有東西可砸了,於是瑟瑟發抖地蜷縮在了牆角,一雙驚恐的眼睛警惕地望着病房裡的兩個人。
沈母看到沈姍姍的這個樣子,不敢再走過去,突然蹲在地上“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辛屹的眼淚也是止不住地往外滾,怎麼會是這樣呢?一個純潔善良的好女孩怎麼會就瘋了呢?辛屹痛苦地揪着自己的頭髮,都是自己把姍姍害成了這樣,如果不是因爲自己,姍姍現在還是快樂地生活着。
這時護士也聽到了病房裡的喧鬧聲,過來看了看就跑出去叫醫生去了,過了一會兒肖醫生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一看眼前的情況就已經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他扶起蹲在地上痛哭的沈母安慰道:“沈夫人,你聽我說,只要病人醒過來了這就是好事,至於精神方面的問題,咱們還可以想別的辦法進行治療,並不是說就沒有辦法了,你先去旁邊休息一下,這裡讓我們來處理。”
安慰完沈母之後肖醫生又對護士說:“再去叫幾個護士過來,另外準備鎮靜劑進行肌肉注射。”護士又匆匆地出去了,辛屹扶着沈母來到走廊的長椅上坐下,忍住淚水安慰道:“阿姨,肖醫生說得很有道理,只要姍姍醒過來了,其他的事情肯定是可以解決的,你就放心吧。”其實說這個話辛屹自己心裡也沒底,他之所以把沈母扶到走廊上來休息,是因爲他怕沈母看到沈姍姍等一下被強行制服的情景,醫院對於這種狂躁性的精神病人只能用強制的手段注射鎮靜劑,以使她安靜下來,作爲一個母親,看到自己的女兒被別人這樣對待肯定心裡會不好受的,就是辛屹也是一樣,想到柔弱的沈姍姍被人強行按在地上注射鎮靜劑,他的心裡也是一陣抽搐。
果然,過了一會兒幾個護士走進了病房,不多時病房裡就傳來了沈姍姍歇斯底里的叫聲,沈母也知道是怎麼一回事,雙手捂着自己的耳朵又大哭起來。過了一會兒沈姍姍的聲音小了下來,最後慢慢地沒有了聲音,是鎮靜劑的藥效發揮了,辛屹扶着沈母走進病房,看到沈姍姍披頭散髮地躺在牀上睡了過去,美麗的小臉上一片病態的潮紅。
沈母坐在沈姍姍的病牀前哭訴着,辛屹也不知道應該怎樣安慰她,只得轉向了肖醫生,問道:“肖醫生,姍姍這是怎麼一回事?咱們……能做點什麼嗎?”
肖醫生看了一眼嚶嚶哭訴的沈母對辛屹說:“你跟我去辦公室說吧。”
“根據我的經驗判斷,造成病人精神失常的主因不是顱內的淤血,從昨天檢查的情況來看,她顱內的淤血還沒有完全散盡,可能已經沒有對主要的腦神經造成壓迫了,所以病人清醒了過來,不過……根據以往的病例來看,她現在顱內淤血的程度應該不至於會造成精神失常,我懷疑她在昏迷前曾經受過很劇烈的精神刺激,顱內淤血只是造成她精神失常的一個誘因而已……當然,還是那句話,人類對自己大腦的瞭解還知之甚少,也不排除是淤血造成的。”辛屹跟着肖醫生走進他的辦公室之後,肖醫生如是說道。
“我知道了。”聽完肖醫生的話,辛屹喃喃地自言自語道,他知道了沈姍姍精神失常的原因,正如肖醫生所言,顱內淤血只是一個誘因而已,真正的原因是自己那天所說的話深深地傷害了她,對她的精神造成了劇烈的打擊。
“我看這樣吧,明天我再給她檢查一下,如果顱內淤血的程度不會造成其他的什麼後遺症的話,我建議轉科室或者是你們回龍川去治療也可以,等我檢查完再給你們答案吧。”肖醫生說道。
辛屹茫然地走出肖醫生的辦公室,造成沈姍姍今天這種結局的正是自己,是自己的多情和無情深深地傷害了她,而現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下半生來彌補、來補償、來贖罪,可是這樣的彌補又有什麼用呢,能夠換回沈姍姍的人生和幸福嗎?辛屹很茫然。
天亮了,天空沒有預想中的湛藍,反而是一片灰濛濛的陰霾,沉重地壓抑在辛屹的心頭,辛屹一夜沒有閤眼,他站在窗戶邊,看着街上的人來人往突然感覺很疲憊,幸福是什麼?幸福不就是隨心所欲嗎?如果沈姍姍的精神失常可以讓她忘記自己對她的傷害,可以讓她隨心所欲地做她想做的事情,這未嘗又不是一種幸福,至少比清醒着承受痛苦要好一些。人的無止境、追求無止境,纔會痛苦,也許簡簡單單纔是最大的幸福。
正當辛屹想要把這個具有哲學意義的命題繼續深究下去的時候,躺在牀上的沈姍姍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呻吟,他連忙轉回身,看見沈姍姍已經睜開了眼睛,沈母昨天晚上折騰了一夜,現在趴在沈姍姍的牀邊睡着了。辛屹向牀邊走過去,輕輕地問道:“姍姍,你醒了嗎?是不是身上哪裡疼?”
“啊!你別過來!”沈姍姍又大聲尖叫起來,把牀邊的沈母驚了一個激靈,連忙擡起頭來望着牀上的沈姍姍,沈姍姍又是一股腦地從牀上爬了起來,跳下牀躲在牆角里,全身瑟瑟發抖,驚恐的眼睛看着病房內的辛屹和沈母。
辛屹慢慢地朝牆角的沈姍姍靠過去,同時溫柔地說道:“姍姍,我是辛屹,你不要害怕,我是辛屹,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沈姍姍聽着辛屹的話兩眼閃過一絲遲疑,不過這遲疑一閃而過,她又一次驚恐地抓起能拿得到的所有東西,一股腦地向辛屹砸了過來。
“小辛,別過去,她會砸到你的,算了,還是叫醫生過來處理吧。”沈母在旁邊無力地喊道,她知道自己的女兒已經瘋了,不會再認識任何人,連自己這個母親都會攻擊,又怎麼會還記得辛屹呢。
辛屹卻並沒有停下腳步,他迎着沈姍姍砸過來的東西向她走了過去,亂七八糟的雜物不停地砸在他的身上、頭上和臉上,可他連躲也沒有躲,徑直走了過去,能砸的東西砸光了,沈姍姍看着辛屹朝自己走來,驚恐地將身體儘量往牆角縮,恨不得能將身體擠到牆壁裡面去。
辛屹走到近前,突然張開雙臂一把拉過沈姍姍,將她緊緊地擁在了自己的懷裡,在她的耳邊輕輕地說道:“姍姍,記住我,我是辛屹,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被辛屹緊緊擁在懷裡的沈姍姍動彈不得,突然張開嘴,狠狠地一口咬在辛屹的肩上,她的牙齒穿透了辛屹的上衣,深深地陷入了辛屹肩上的皮肉裡,殷紅的鮮血頓時就涌了出來,很快就將上衣浸透了一大塊。
“天啦!小辛快鬆開她!她會把你咬傷的!”沈母在旁邊驚叫起來。
辛屹還是一動不動地緊緊摟着沈姍姍,和沈姍姍所受的痛苦比起來,自己這一點皮肉之傷又算得了什麼呢?只要沈姍姍能夠高興,就讓她咬吧,少一塊肉又不會死,更何況這個人還是自己深愛又深深傷害的女人。
幾個年輕的女護士聽到聲音衝了進來,看到眼前這一幕也不禁目瞪口呆,一個男人緊緊地摟着一個精神失常的女人,而女人的牙齒已經深深地陷入了男人的肩膀,鮮血已經染透了男人的半邊衣襟,可男人依然沒有放手,依舊緊緊地摟着女人,並在女人耳邊輕輕地說着:“姍姍,記住我,我是辛屹,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這該是多麼寬廣的愛啊!幾個年輕的女護士被深深地感動了,其中有兩個還不停地用手抹着眼睛啜泣着,能被這樣不離不棄的男人愛着,該是多麼幸福的事情啊。就連旁邊的沈母也爲辛屹的舉動歎服,女兒是不幸的,在花一般的年齡卻患上了世間最殘忍的疾病,就如同一朵嬌豔的花朵被攔腰折斷,從此以後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枯萎、凋零,但同時女兒又是幸福的,能有這麼一個愛她的男人愛着她,哪怕只是一瞬間,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就已經足夠了,世間多少的女子窮其一生也沒能得到過哪怕只是一刻的真愛。
被辛屹緊緊摟在懷裡的沈姍姍終於停止了掙扎,雖然她不明白這個男人爲什麼會這樣摟着自己,自己拼命咬他他也不鬆手,但是她卻漸漸地開始享受這種被他緊緊摟着的感覺,很溫馨、很安全,她慢慢地鬆開了自己的牙齒,將頭靠在辛屹的胸口,閉上眼睛喃喃地說道:“辛屹……”
沈姍姍漸漸地安靜了下來,雙手慢慢地從辛屹的手臂下探了出來,輕輕地摟住了辛屹的腰,兩個人就這樣相互抱着站在病房裡,整個世界好像只爲了這一刻而停留。
終於有一個護士忍不住了,她掉頭跑出病房,蹲在走廊裡放聲痛哭起來,關於愛情,又有幾個人能夠領會其中的真諦呢?不離不棄、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