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令孜忌憚王重榮、李克用之強,便想讓皇帝跟自己去興元,然後再次幸蜀。這時的唐僖宗已經25歲,見朝廷在田令孜的專政下一日不如一日,而天下藩鎮多半已不尊朝廷。他受制於這個閹豎多年,終於忍耐不住而爆發。他開始對田令孜說不。“阿父你去吧。如今挾天子以令諸侯已毫無作用了。哪還有誰將我這個天子放在眼裡?”見到對自己言聽計從的皇帝竟然敢開口拒絕自己,田令孜先是一愣,繼而惱羞成怒。在886年年初的一個夜晚,他帶軍隊突然闖入皇帝行宮,皇帝在其逼迫下不得已不跟隨他前往蜀地。事發突然,一衆朝臣都毫不知曉,唯有黃門衛士數百人跟從。
次日天亮後,纔有朝臣數人陸續追至。王建聽說後急忙令其副將佈置軍隊去追皇帝,自己則獨身一人火速先行。後來唐僖宗令孔緯爲御史大夫,回去召喚百官,自己留在寶雞等待他們。由於田令孜專權,導致天子再次西遷,天下士民無不憤者。而朱玫、李昌符也以前番爲其所用而感到羞恥,又忌憚李克用、王重榮之強,便與朱全忠絕交併派使者與他們和好。他們決定去追殺田令孜,迎回天子。
田令孜得知後,急忙挾持皇帝從寶雞出發,讓楊晟發兵在散關防守。由於當時軍隊出發的急,百姓慌亂,軍民混雜,甚至有爲盜者混入其中,處處可見搶劫、交戰之事。鋒刃、箭矢縱橫交錯,道路多阻。王建令長劍士五百前驅奮擊,衝鋒開路,皇帝乘輿才得以前行。唐僖宗把傳國寶璽交給王建,讓他揹着,貼身跟隨自己一起走。在登上大散嶺時,乘輿不便前行,皇帝只得下來,在王建攙扶下而走。棧道走了一多半時,突然發現前方多處都有零星的煙火。原來李昌符早已派人放火焚燒棧道,而正巧這時唐僖宗腳前一丈餘的距離幾乎就要被燒斷。
情勢萬分危急,王建趕緊將皇帝背起,奮力向前一躍,倏地一下從煙火中突過,穩穩到達安全之地。此時回身一望,那一丈餘的木頭棧道已經斷折,其下便是萬丈深淵!王建安慰道“讓陛下受驚了!”想到令天子蒙難,皆是田令孜所爲,王建恨不能立即碎了田令孜。但看他私人軍隊甚多,貼身衛士又都是矯健絕倫之輩,無從下手,不得不先嚥下這口氣。
夜晚,就在板下露宿,唐僖宗因一路驚懼過度而難眠,最終枕着王建的大腿才緩緩入睡。醒來後,他解下御袍賜給王建,說道:"朕有幸得一忠臣,這一路賴卿才得以無恙。此袍有朕之淚痕,是以賜卿。"唐僖宗一衆剛入散關,朱玫已包圍寶雞,石鼻軍潰散,朱玫就長驅攻散關,但久久不克。唐肅宗的玄孫襄王李熅因爲有疾,沒有追上皇帝,他與司空蕭遘一起被朱玫部下所捕得,朱玫便帶着他們回到了鳳翔。
西行之路,很多郵驛被燒、險要之地被斷。唐僖宗一衆不得不多次改路,在經過無數坎坷道路、崎嶇山谷後,終於在三月中旬到達蜀地之興元。爲嘉獎王建,唐僖宗使他遙領壁州刺史。“遙領”即是身不在其地卻管其政,將帥遙領州鎮也自此始。田令孜自知劫持天子不爲天下所容,憂懼巨增,況且皇帝此時也變得不再柔順易制。若自己再對其用強的話,擔心日子久了會產生兵變。於是他決定不再呆在皇帝身邊了。他推薦楊復光之弟樞密使楊復恭代替自己爲左神策中尉、觀軍容使,自己則做西川監軍使,前往依附自己的哥哥——西川節度使(治所在成都)陳敬瑄。而臨行前,他也從自己的密探那裡得知王建等人與帝私下來往甚密,恐其日後不利於己,便出王建爲利州刺史,晉暉爲集州刺史,張造爲萬州刺史,李師泰爲忠州刺史。讓他們也都遠離了皇帝。
朱玫認爲田令孜始終在天子左右,難以除去,而天子亦始終爲其所制,便有了另立新帝之心。他向蕭遘說道:"主上遷徙六年,將士苦軍旅,百姓疲轉餉,戰死餓死者十有七八,然而僅得收復京城。天下士民都認爲皇帝還宮後將封賞諸有功將士。而主上被閹豎所挾制,委其大權,廢弛綱紀,擾亂藩鎮,召生禍患。我本受命來迎皇駕,反而令人生疑,竟有脅君之嫌。吾輩報國之心極矣,戰賊之力殫矣,安能垂頭弭耳,受制於閹豎之手!李氏子孫尚多,相公不如擇其賢者,立爲新帝,以安社稷。"蕭遘拒絕道:"主上親臨天下十餘年,無大過惡。全因那田令孜專權,以致坐不安席,上每言之,流涕不已。近日上本無意西行,誰料田令孜竟敢陳兵帳前,迫脅以行。罪皆在田令孜,天下誰人不知!足下若忠心王室,當引兵還鎮,拜表迎鑾。廢立之事甚重,伊、霍所難,恕遘不敢贊同!”朱玫怒道:“此事在我,由不得你。”撩衣而出,向將士們宣言道:"我立襄王李熅爲帝,敢異議者斬!"
四月,朱玫逼鳳翔百官奉襄王李熅權監軍國事,遣大臣入蜀迎駕,朱玫自兼左、右神策十軍使,帥百官奉李熅還京師。到長安後,李熅在百官勸進下即皇帝位,改元建貞,遙尊唐僖宗爲太上元皇帝。
朱玫另遣其將王行瑜將兵五萬追乘輿,楊晟一戰而敗,棄散關逃走,王行瑜進屯鳳州。襄王李熅遣使者至晉陽賜李克用詔書,其中言道:"上至半途,六軍驚變,蒼黃晏駕,吾爲衆藩鎮所推,今已受命。"當李克用聽說這事全出於朱玫後,極爲惱怒。蓋寓建議道:"鑾輿播遷,雖然罪在田令孜,然而我們與王重榮亦有逼宮之嫌。我們不若誅殺朱玫,廢黜李熅,以此來洗脫嫌疑,也可塞衆人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