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年後,沈恩衣才瞬間明白,原來,回憶是須要心情和勇氣的!某一瞬間,那個當時,自己很想記住的人或者事,又也許在未來的某個時間,某個日子,某種心情,又極不願提極!
今天追的,也許,正是你明天所要丟掉與拋棄的,所以纔有心酸,悔恨,以及不堪回首與不願提極!
許多年後,沈恩衣也是瞬間,她只恨一人!
那就是餘子表!
是這個放浪形骸,機關算盡,心機頗深的子表,毒婦,讓沈恩衣與林寶寶,林寶貝,母子分離,家破人亡!
整個房間的病友全都豎起耳朵。
“他發瘋!揍我!”母親說!
發瘋!揍!所有的人面面相趣,這些爲了方便父親吊着鹽水接聽電話的免提健恐怖的把這些讓人無法理解的話放了出來。
“你父親!”母親對沈心衣緊急又催促的說:“快叫你父親!快叫!他沒有去打工,沒有不回來!”她說話的語氣充滿不耐煩且忍耐,剋制又無限溺愛!
“父親,我的父親!”沈心衣激動萬分,和往常一樣,隔着電話,沈恩衣都能感到這個她稱爲哥哥而他自身只有五歲孩童智商的大人激動到手舞足滔,又因羞澀語無倫次地面紅耳赤的習慣場景。
電話應該始終在母親手裡,只聽到母親溫柔地指導心衣:“快問你父親,他什麼時候回來?”
像施了魔法一般,心衣乖乖地,小鳥依人歌唱着說:“父親,你什麼時候回來?”
“很快了,你在家聽話一點我就回來,如果你不聽話,我不回!”
父親,母親,不止是心衣,沈恩衣也曾無數次的計算和比較,母親喜歡嘮叨,特別是她年輕的時候,不管青紅皁白,遇到事情就喊,罵,嚴重時還會毫不猶豫的擰起棍子。
母親經常揍沈薰衣和自己,但很少揍心衣,心衣是男孩,反過來心衣經常恨並且揍她。
在沈恩衣所有的記憶中,父親不管事,這裡的不管不是那種無用無所事事的管,父親年輕時只不過不掃地不洗衣不做飯。
“他是家懶外勤,家裡面的事情你怎麼喊他都不動,喊多了他還心煩,外邊的人外邊的事,只要外邊的人喊一聲,我敢保證,他準跑得飛了起來!”
記憶中,從小到大,母親像仇人那樣打了罵了沈恩衣兄妹無數次,而父親,連巴掌都不曾揚過。
沈恩衣假設過無數次,三個相依爲命的父親母親心衣,如果父親母親先逝,他們的葬禮,心衣會披麻戴孝會哭嗎?他如果在葬禮上搶東西和發瘋搗亂怎麼辦?還有父母離世,兒子跪棺材上給逝者送行,他不會怎麼辦?
這世界形形色色,總有許許而多多看熱鬧的人,到時候那些人怎麼看怎麼想怎麼傳還不一定!定會添油加醋,風城風雨而傳!
世俗,該死的世俗,又是什麼東西。
光是想想她的心都好碎。
爸爸媽媽,父親和哥哥,這兩個組合勉強可以生存,母親和哥哥恐怕就得天下大亂了。
此時整個家的門全都打開,一眼望穿,沈恩衣步伐穩健的走出心衣房間,快速得彷彿連剛纔那些自私又烏七八糟的想法和長期以往堅不可移的思維也都隱藏不見了。
這個村子,隔壁村子,下一個村子以及大部分村子基本上都死過人,置身事外和身臨其境的感覺簡直天相雲泥。
“父親,這些事情你交給我們來做吧!”沈恩衣說完搶了他的鐵錘鐵釘。“您的身體不好,如果再出意外,我們怎麼辦?”
“我呀!還死不了那麼快!”老人顫顫微微說,鼻子嘴巴吸着氣,雖然這樣講,但好歹還是十分聽話,他已經慢悠悠地爬起來,並乖乖地把工具給了三女沈恩衣。
“父親!”沈恩衣拉扶了他,很不高興道:“您又說這些氣長氣短的話,您能不能看在我們照顧和希望你身體健康快速恢復的份上,不要置氣的同我講這些混帳話,什麼死不死……”
沈恩衣沒講下去!
死,哥哥已死,這是心衣的葬禮,既使告別,也要順順利利,好好的,這個家早已風雨飄搖,再也經不起狂風暴雨。
“恩衣姑奶講得對,老太公,你回去,搭路修橋的事還是我們來吧!”
收禮的大哥跪着,他也姓沈,是小一輩子,他一排一排地鋪着木板:“恩衣姑奶,你給我找釘子好嗎?”
“只要這些短釘嗎?”
“對!”
沈梁山不放心的站了一會,看沒問題,他才拖着病重的身體,慢慢地往屋裡走了。
沈恩衣再看到心衣的時候是她搭完橋以後,所有的往事全部濾去,她彷彿什麼也都沒幹,沒笑過沒累過也沒有哭過,僅於平常一覺醒來,彷彿孩子,朦朦懂懂地下到一樓。
靈堂,一位年長的老人,不,是幾位年長的老人,那個一直和藹可親風度偏偏的二十二伯爺,那個年輕時走路帶風現在仍大聲說話的道士哥哥沈廠,不知從何時起,雪花全部飛上了他們的白髮。
沈恩衣站立門框,呆呆立立,像孩提時代那樣站立門框,用冰瞳無邪地眼目不轉晴地看大人們的世界。
“他們在做什麼?他們在做什麼呢?”她心中凝惑極了。
嘲生弄死!對,嘲生弄死!
她呆呆地想世界,然而世界對它而言此刻卻無聲無息。
哥哥,心衣哥哥,她尋找他,至從心衣逝去,呼吸停止,她與他之間彷彿隔了一道屏障,這屏障活生生的把她倆遠遠近近的隔開!
“心衣哥哥,心衣哥哥,沈心衣!”不論她怎麼喊如何呼喚,他與平時不再相同,他應不了她了。
沈恩衣倚門而望,印入她眼簾的還是那個長長大大的黑棺木,一羣人在那不停地張羅着,試探並且用肢體語言確認什麼。
心衣就在那幾個人的後面板子上高突不平靜躺着,白凌乾淨而忠誠地包裹着他。
“會是什麼樣子呢?”沈恩衣思念與不甘心地想着:“還是剛纔睡着的樣子嗎?如果是睡着,自己倒可以給他蓋蓋被子說說話!”
有哥哥和沒哥哥是真如有家和沒家一樣千差萬別,有時,她也想擦擦乾幹,但旁的人說女生不興這個。
“擺弄屍體是男人們的事!”男子漢們大聲武器說,他們一會兒做這一會做那,完了會出門洗手,沈恩衣看到了,那是一盆侵了茶葉和錢幣的洗手水。
“是避邪和隔災用的嗎?是開水還是冷水?”想着,她又覺得這盆水特別,有一種洗了生者平安的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