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12

2002年三月二十八日,距離韓日世界盃開幕六十三天。

最後城建局的領導打聽到,河南某地,有幾個大型的貂場,城建局立即和那幾個貂場的個體經營戶聯繫,但是價格太貴,那些貂場本來就是出售貂皮的生意人,現在聽說一下子有人要大批購買活貂,立即擡價。城建局的一把手,在計算需要多少資金,才能購買到足夠的貂。

但是這個辦法還沒有實施,就被專家給否定。

省裡來了四個人人,一把手對這個專家的印象最深刻,因爲這個年輕人,不斷的在否定自己的提議。可是又拿不出建議性的意見,他來了之後,什麼事情都沒做,就是不停的否定、否定再否定。

城建局和動物檢疫站還有林業局的三個一把手對他已經非常厭煩。

“小馮。”林業局的領導問道,“獴和貂都是蛇的天敵,爲什麼不能弄來防蛇災?”

“這種小型的哺乳動物,在個體上,和蛇佔據優勢,”小馮慢慢說道,“可是現在我們面對不是幾條蛇,也不是幾十條、幾百條,而是數量巨大的蛇羣,而且那些蛇,生理上已經發生了某些變化,不能用常態來推測它們的狀態。。。。。。”

“你的意思是。。。。。。。”

“把幾千只小型哺乳動物放進下水道對付蛇,也許後果和設想的相反,”小馮回答,“現在數量巨大的蛇羣,它們自身也在客服某種困難。”

“食物。”林業局的領導聽懂了,“它們缺食物,如果他們把下水道的小動物吃光,他們會漸漸餓死。”

“這種推論也是錯誤的。”小馮又一次擡槓。

林業局領導的面子很難看。

“首先,蛇是冷血動物,他們不需要和哺乳動物一樣,連續進食來保持身體的能量消耗;其次,當他們飢餓的時候,會相互吞噬,這種情況我們已經看到了。”

“那樣不是正好。”城建局一把手說道。

“不好。”小馮說道,“當蛇羣羣體飢餓,相互吞噬到一定地步,優勝下來的蛇,會更加兇猛,這是一種淘汰,活下來的蛇,更加難以對付,由於它們的數量基數龐大,所以最後剩下的數量仍然會很客觀。”

幾個職能部門的領導的臉部鐵青,腮幫子都鼓起來。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設想。”小馮繼續把話題說的更加嚴重,“還有一個問題,就是爲什麼這些數量巨大的蛇,會遷徙到城市裡,他們身體上的到底發生了什麼。。。。。。這個細節,一直沒能有個解釋,但是這纔是蛇災最關鍵的問題。”

“你有什麼看法?”

“沒有。”小馮老實的回答。

“那你不是白說。”

“但是我覺得前幾天的屈師父一定知道點什麼?”小馮說道,“他無緣無故的走了,一定是發現了其中的問題。”

“屈師父不肯再來。”

“我去找他。”小馮說道,“你們安排人,馬上帶我去他家裡。”

住在二道巷子的小吳住在二樓,小吳家裡養了兩個烏龜,養了兩年了,兩隻烏龜的住所是一個玻璃魚缸,放在浴室裡,魚缸裡裝的水不多,十公分高,裡面還放了幾塊大石頭,這樣烏龜既可以在水裡遊動,也可以爬到大石頭上休息。

烏龜很好養,每次放二兩生豬肉,可以讓烏龜個把月不再進食。烏龜也很懶,平日裡就是爬在石頭上一動不動的睡覺,很多天都不移動一下。

上個月烏龜剛從冬眠甦醒,小吳把魚缸的沙堆清理好,又重新放水進去。烏龜飽餐一頓之後,又和從前一樣,靜靜的趴在石頭上。

小吳每天都要蹲在魚缸跟前,看一會烏龜,這是他養龜之後的習慣。

今天早上,小吳站在浴室裡正在刷牙,手裡拿着牙刷,眼睛瞟到魚缸,突然愣住,牙膏泡沫慢慢從嘴角流下。

魚缸裡的烏龜身上,纏繞着一條蛇,兩隻烏龜,兩條蛇。

蛇龜纏繞,這種典故小吳聽說過,聽說蛇和烏龜是能夠相互交配的兩種動物,但是人不能見到,見到後會發生非常邪的事情。

小吳不明白這兩條蛇是從什麼地方鑽出來的。小吳扔掉手中的水杯和牙刷,找來一個木板,把魚缸上部嚴嚴實實地蓋上。然後仔細的看着魚缸內部的情況,烏龜和蛇糾纏在一起,和纏綿的情侶一模一樣,魚缸裡的水邊的渾濁不堪。

小吳看得仔細,突然覺得人中之處有點癢,於是用手去抹了一下,手背上全部是鮮血。小吳連忙站起來對着浴室裡的鏡子看自己的鼻子。

果然,鼻血正在不停的往下流,小吳連忙撕了一片衛生紙,塞在鼻孔裡。可是接下來,小吳覺得嘴巴很不舒服,嘴角也滲出了一絲鮮血。

小吳下意識的把嘴巴張開,看見自己的牙齦全部變得鮮紅,嘴裡全部是血,襯着白亮的牙齒。小吳一時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三小時後,小馮和疾控中心的醫生來到傳染病醫院。

看見這個姓吳的年輕人躺在牀上,小吳身上的皮膚,到處是一塊一塊的青紫,有的地方在開始滲血。

小吳看了一會,對傳染病醫院的醫生問道,“確定沒有被蛇咬到?”

“他身上沒有任何傷口,絕對沒有。身體內部也沒有異物。”

“那就是了。”小吳點點頭,“最糟糕的情況開始發生了。”

“什麼意思?”疾控中心的醫生問道。

“他身上是明顯的蛇毒發作症狀,而且比我所知的任何一種毒素髮作的更加厲害。”小馮說道,“蛇災不僅僅是蛇類攻擊市民,而是有一種我們看不見的東西,能從蛇身上侵入人體。”

傳染病醫院的醫生都盯着小吳看,這個專門研究蛇類的年輕學者,說出來的話,是在讓人惴惴不安。

兩小時前,有人看到了小吳站在樓頂上,大家以爲是一個對生活絕望的自殺者。小吳站在樓頂的平臺,就那麼靜靜的站着,對樓下的行人的勸解都無動於衷,就那麼呆呆的站着。

警察登上平臺,沒有任何周折,就輕鬆的把小吳拉回安全的地方,才發現小吳身上的異常,當警察把小吳帶到他的家中,發現小吳家中的一個魚缸已經破裂,兩隻烏龜不停的往馬桶裡的下水口鑽,只是礙於龜殼的體積,無法鑽進去。已經被蛇弄得人心惶惶的警察,看到小吳浴室裡還有幾條蛇在地上爬動,連忙把蛇都給打死。接着發現,那兩隻烏龜,竟然和蛇一樣,也瘋狂的追着人的腳,很明顯,它們想咬人。

於是警察把烏龜也打死。屋裡弄得狼藉一片。

警察知道小吳的狀態和蛇有關,立馬把小吳送到傳染病醫院,警察已經得到過命令,和蛇有關的病人,都要送過來。

“看來真的要疏散市民了。”小馮對還沒有離開的警察說道。

“這個我們做不了主。”警察無奈的說道。

小馮對疾控中心的醫生說道,“我現在就要去找那位屈師父,現在就要去。”

仍舊是2002年三月二十八日,距離韓日世界盃開幕六十三天。

半年來,我們四兄弟,終於又坐到一個桌子上吃飯。

董偉有意不讓周玲子過來,因爲他們不想讓楊麗來,爲了儘量恢復我們四人難得的友誼,女人最好不要在場。

四個人在我租住的客廳裡吃飯,說着城市裡鬧蛇災的事情。

我們都刻意不提我和李波之間的齟齬。

現在四個人,有三個人的工作和蛇有關。我和李波在下水道呆了一天,發現了老鼠竟然能圍攻蛇的現象,李波馬上就向領導彙報了情況,把引進蛇類天敵的想法說了。

可是下班後,領導的回覆是否定的。讓我和李波非常不解,不知道這些尸位素餐的高層是怎麼想的,這麼有效的辦法竟然不才用,卻不顧我們幹活的人的死活,讓我們繼續這個危險的工作。

董偉聽到這裡也是大倒苦水。

現在城市裡到處是蛇,已經不是什麼秘密,聽說傳染病醫院收治的病人越來越多,可是政府到現在還沒有在媒體上警告市民,只是片面的告誡,儘量關閉門窗,見到蛇不要驚慌,一定要報警。

“媽的。”董偉說道,“關閉門窗有什麼用。那些蛇很多都是從廁所裡的爬出來的。他們怎麼把這麼重要的問題給忽略了。”

董偉今天很煩躁,他已經成了捕蛇的專家了,天天在街上處理蛇患。開始的時候,是他們主動找蛇,可是這幾天,董偉和他的隊友都已經忙不過來,到處是蛇,等着他們去解決。

我們坐下來吃飯,開始喝酒。

董偉就滔滔不絕的講他今天早上的遭遇。

董偉昨天是在自己家裡睡覺的,這幾天蛇患厲害,他擔心家人的安全,就回家睡覺的。

早上還沒到上班的時間,電話就打來了,是領導讓他快點起牀上班,說是什麼什麼地方又有市民看到蛇了,董偉接了電話,從牀上跳起來,隨手就拿起褲子就穿,然後順手系皮帶,可是人太慌了,皮帶扣了半天都扣不上去。

弄了半天才發現,手裡正在擺弄的那裡是皮帶,明明是一條蛇。當時董偉剛睡醒,腦袋還不怎麼清醒,他甚至還在努力把環在自己腰間的蛇頭和蛇尾打一個結巴,充當皮帶。

打了一半,才發現自己在做什麼蠢事。

幸好董偉不怕蛇,冷靜的把蛇頭給捏住,把蛇弄到陽臺給打死。

董偉才發現自己昨天穿的褲子已經被他媽拿到廁所準備去洗,自己剛纔穿的是他媽重新給他拿的乾淨褲子,這條蛇在夜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鑽到董偉的褲子上,被迷迷糊糊的董偉當做了皮帶。

董偉一說,我們都笑的喘不過氣來。

董偉的手已經好了。

我突然想到,董偉沒有被那條蛇咬到,是不是他已經被蛇咬過一次,這條蛇就放過了他呢。

徐東也見到蛇了,攪拌站的一個罐子車,在給一個建築工地澆築一個柱子的時候,工人發現混凝土裡裡面好多蛇的屍體。

徐東聽說後,連忙去檢查攪拌站的設備,果然配料罐裡面,還有一窩蛇擠在那裡。

“那你怎麼解決的?”我問徐東。

“還能怎麼樣!”徐東輕蔑的說道,“啓動設備,當做骨料攪拌進去唄。”

想着無數條蛇在攪拌罐裡面和水泥砂漿一起攪拌,我想着就背心發麻。

“爲什麼你們都不怕蛇?”我對他們說道,“明明是我的膽子最大。”

“你窩囊。”徐東說道。

我鬱悶之極。

“明天我們就要去巡查大公橋那邊的下水道了。”李波對我說道,“瘋子,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我一言不發,大公橋江邊出現了大批死蛇,這個消息,雖然封鎖了,但我們市政內部的人還是知道的。那些死蛇,都是被更加大的蛇吃掉後,又吐出來的。

氣氛安靜一會,李波又說道,“也許那裡的蛇就比較大了。”

我沒有做聲,楊麗就住在大公橋,她的狗被蛇吃了。能吃掉一隻狗的蛇,會有多大,我心裡明白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