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曹操也有可能被諸葛亮那步“幫劉表高調”的閒棋給繞進去,從而加快與張羨、孫策的勾結,劉備對此自然是非常重視的,
也關照諸葛亮儘快蒐集一下相關的最新情報,然後就寫信通知身在丹陽的諸葛瑾,讓東線也做好應對變局的準備。
諸葛亮領命後,表示或許還需要三四天時間,最後蒐集一下情況、刺探曹操方面的最新動向,儘量務求全面,絕對不會耽誤了大事。
說曹操,曹操到。
幾乎就在諸葛亮刺探曹操最新動向的同時,曹操本人這兩天正在許都做出徵前的最後準備。
他與袁紹的摩擦矛盾已經越來越明顯了,去年初冬時絞盡腦汁服軟認錯緩解的局面,再次繃緊到了極點。
曹操擔心不知什麼時候,袁紹就會讓郭圖、文丑發動進攻,他必須親自到陳留郡前線督察黃河防線的部署。
但是許都作爲大漢國都,也是萬分重要的所在,哪怕會留下荀彧防守,曹操也絲毫不敢大意,一定要在離開之前把後方的一切不穩都扼殺掉。
大約十幾天前,曹操首次聽說了“劉表爲了防止許都密使和細作南下,已經在漢水上實施了封江”的消息。
這個消息一度讓他非常緊張,也第一時間召集了荀彧郭嘉商議,讓大家說說:劉表的這個舉動,意味著什麼。
荀彧和郭嘉討論後,當時給出的一致意見是:如果情報無誤,這就說明袁紹已經在劉表身上下了血本,劉表是鐵了心要跟著袁紹幹了。一旦北方黃河防線袁曹開戰,劉表極有可能背刺,至少要報南陽張繡被勸降之仇。
曹操聽了這個分析後,當時就覺得很痛苦:“唉,果然凡事必有代價,孤急於招攬張繡、擴充朝廷兵力,卻也刺激到了劉表。
張繡是劉表門戶,劉表過去三年多在張繡身上還花了不少錢糧軍械以支撐其別倒下。現在被朝廷一紙冊封詔書輕易勸降,劉表又豈會不怒?被劉表背刺,應該是招降張繡的必然反噬了,是孤一開始期待太高了。
也罷,儘快覈實一下,如果劉表舉動確鑿,那就從許都立刻抽調其他嫡系心腹人馬,南下宛城堵住劉表,以防不測!
還有,一旦覈實後,也別擔心和劉表撕破臉了,立刻派出密使聯絡長沙太守張羨,許以鎮南將軍、荊州牧之位!告訴張羨,只要他幫朝廷推翻劉表,他就是鎮南將軍!他就是荊州牧了!劉表的一切權位榮銜,都可以轉給他!”
當日曹操做了決斷後,也派出了心腹王必,負責具體的情報覈查。短短七八天後,王必就回報,說查到的劉表封江一切舉動,與此前風聞完全吻合。
然後,曹操就再無猶豫,派出了聯絡張羨的密使。
這一步走出,他對劉表就徹底開弓沒有回頭箭了,只能牽制,無法拉攏。
使者派出後,曹操又做了一番緊急部署,但派往宛城提防劉表的軍隊,卻遲遲沒有著落,曹操覺得自己手頭可用的將領已經不多了,而且主力大部分要提防袁紹。
宛城方向,張繡被調走去陳留後,讓誰補位都不太好。
於是,正月十九這天,曹操再次召集了荀彧和郭嘉,進行最後的商討。
曹操開門見山就問荀彧:“眼下許都可派之兵不多,更兼沒有絕對可信的心腹將領可以外派,宛城當以何人鎮守?”
荀彧也很爲難,好在這個問題他其實已經想了七八天了,自從上次曹操請王必去核實劉表動向時,荀彧就知道會有這一天,所以最近一直在琢磨。
於是荀彧還算利落地回答:“依我之見,明公不如派子廉將軍鎮守宛城,兵力倒也不用多,就把如今正在汝南追殺龔都的人馬,抽調一部分去宛城就行了。
劉表多年不曾攻堅,其兵馬必不能苦戰。宛城守將最重要的是絕對忠心可靠,遇到敵軍圍困不可能投降,而不在兵力多寡。”
曹操聽荀彧提起曹洪,不由陷入了猶豫。
曹洪並不是什麼善戰的將領,在曹操信任的諸曹夏侯衆將中,明顯弱於夏侯淵、曹仁,個人武藝和勇敢倒是不缺。
不過曹洪的受信任程度,肯定是絕無問題的,他此前這個冬天,被曹操安排在汝南,追擊汝南地區被袁紹鼓動起來的劉闢、龔都。
經過兩個多月的全力追剿後,劉闢被曹操重兵圍殲所殺,也重新攻回了幾座重要縣城。但龔都還帶著殘部在逃,再次躲進了桐柏山區深處,翻過桐柏山主嶺,南邊又是劉備控制的江夏郡,情況很複雜,鑽山溝的敵人不是一兩個月殺得完的。
荀彧如此建議,顯然是覺得大雪封山解凍前,曹洪難有大作爲,不可能把龔都殘部滅光。
所以不如把曹洪騰出來,往西平移到宛城防區,然後再換個更不受信任的次要將領去對付龔都。
曹操反覆捋著鬍子,幾乎都揪下來了好幾根,這才無奈長嘆:“罷了,也只有如此了,子廉去陳留前線,也起不到多少作用,就用他的忠義,讓他坐鎮宛城吧。那汝南方向,又派誰去?”
荀彧也不知道是這兩個月裡、遭到了哪些神不知鬼不覺的暗示,也有可能是真的覺得無人可用了,竟鬼使神差地說:
“實在沒有將領可用,不如派高順去汝南吧?只要把當初彭城投降的呂布降軍,統統拉到陳留前線對付袁紹,別讓高順帶他原本的部隊,應該就不至於出事。
汝南的部隊,還是子廉帶慣了的舊部,高順如果有亂命,他們定然是不會聽的。前番呂布在河內之戰建功,也表現出了悔改求生之意,或許也該給高順一個表現機會,觀其後效。
而且汝南之地,如今正月裡,桐柏山諸谷積雪未融,未來兩個月,大軍都是無法沿谷翻越主嶺的。加上呂布與劉備也有不少恩怨,應該無礙。等熬過幾個月後,等到要給龔都最後一擊時,再視近況調整,也來得及。”
曹操眼神閃動了幾下,雖然還是有點不放心,但也不得不承認,讓高順去汝南,至少比讓高順去宛城要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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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城跟襄陽、樊城之間一馬平川,如果有異心之人想投劉表,那是一下子就過去了,而且宛城被張繡佔領四年,此前屬於荊州,張繡與劉表結盟期間,劉表肯定有深入滲透,那是絕對要心腹將領才能守的。
相比之下,汝南這邊,只是隔著崇山峻嶺跟江夏劉備接壤,現在還有大雪封山,問題不大。
汝南是一塊難得的、目前看來與世隔絕的試驗田,拿來試試新降將的忠誠,剛剛好。
如果不拿汝南試的話,除非曹操這輩子不打算用高順了,就把他當呂布一樣閒職養著,永遠不接觸帶兵權。
猶豫再三,曹操終於拍板:“也罷,如今兵將都捉襟見肘,也唯有如此了,另外,從許都再稍稍添補三千兵力,補強南線防禦,明日就辦!”
荀彧領命,這就去部署人事調度。
次日深夜,許都,右將軍府。
已經養好了去年初冬弩箭穿腿傷勢的呂布,最近過得很是小心謹慎。
他知道袁紹對曹操的壓力已經越來越大了,但他已經不想再趟曹操的渾水,所以哪怕腿傷好了,也不敢宣揚,只想再悶聲養養。
距離上次董承找到他,已經過去了兩個半月,後來董承也沒再聯絡,所以呂布也差不多把董承那茬兒事忘了,偶爾想起,也只當是董承沒有找到機會,或是陛下那邊沒有準信。
然而,就在這天晚上,呂布都打算跟貂蟬歇息了,突然聽說高順來訪,他連忙重新穿好衣服,出去見客。
“仲達,多日不見,何以忽然夤夜至此?”呂布看到高順時,還有些驚疑不定。
高順面沉如水:“末將得曹操將令,即日要去汝南,接替曹洪圍堵龔都殘部。曹洪似乎要調去宛城,提防劉表。故而特來向溫侯辭行。”
高順是呂布的舊部,哪怕現在已經被剝離了隸屬關係,但他要出征了,來呂布這兒告別一下,還是義氣的表現,外人也不會懷疑。
哪怕被王必刺探到、傳到曹操耳朵裡,那也是天經地義的。
呂布驟聞此信,忽然精神一振,想起了他兩個半月前和董承的約定。
當時……自己似乎說過,如果要幹大事,前提條件,就是想辦法把高順弄出許都,並且順勢幫呂布把妻女轉移到安全的地方,他纔敢放開手腳幹一票大的。
現在高順居然被外放了?莫非是……
“衛將軍真有這麼大的能耐?難道是真要有所舉動?”呂布心中驚疑不定。
就在呂布疑惑之際,高順以眼神暗示呂布,呂布便揮手遣散了其他近侍之人,高順確認左右絕對無人,這才低聲繼續說:
“末將不知溫侯和衛將軍有何籌劃,但衛將軍剛纔也以一對年幼子女相托,似是要謀劃什麼大事,想暗中留一手退路。他還說,讓我來溫侯府上,一併接走溫侯妻女,扮作男子服色,偷偷混在親隨軍中,帶出許都。
末將不敢多問,若是溫侯也果有此意,末將自當遵照。衛將軍還說,短則三五日,多則十日八日,肯定不會被人發現……”
呂布的瞳孔,終於忍不住劇烈縮放了幾下。
他連連深呼吸了幾口,那種感覺簡直比八年前設局殺董卓還要緊張。
“衛將軍爲何不親自來見我!”呂布忍不住壓低聲音但卻嚴厲堅定地問,簡直是低聲吼出來的。
高順:“衛將軍也來了,他怕被人察覺,是扮作我的親隨來的。溫侯若是願意見,可以找僻靜之處,我偷偷帶他進來。”
呂布:“當然要見!我且和夫人說一聲,讓她帶著玲兒一路聽你安排,不得驕縱。”
不一會兒,呂布就嚴厲地交代完妻女,然後另到一間偏僻的書房,見到了剛剛被高順領進來的、穿著僕役服色的董承。
而董承也一改兩個半月前的低調試探,今晚的神色極爲嚴厲。
兩人相見後,都是沉默半晌無言,只是以目光互相試探。
確認對方目光堅定後,董承突然從袖子裡抽出一條玉帶,背面朝上放在兩人中間。
呂布定神看去,那玉帶背面的錦緞、已經被刀子裁開,裡面還有帶著字跡的絹帛。
“溫侯,如今曹操以曹洪移防宛城,且又從本就岌岌可危的許都守城部隊中,抽出三千精兵去增強宛城,還要另派曹休作爲高將軍的監軍,去汝南盯著高將軍。
許都城中,曹操心腹的兵、將皆空虛到了史無前例的地步,爲四年來最虛弱。機不可失吶。溫侯何不親眼看看陛下旨意?”
呂布的心臟,前所未有地加劇搏動。
這是陛下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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