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關羽迫降昌豨,跑馬圈地分兵平定泰山郡諸縣。
幾天的時間倏忽而過,歷史的車輪也悄然進入了建安八年的九月。
視線且拉回距離泰山郡戰場以南二百里的彭城郡治彭城縣。
在昌豨投降後第二天,關羽分兵的一路偏師,就從下邳逆泗水而上、抵達了彭城縣,並且迂迴到縣城以北,切斷北邊的張郃部殘兵回援的道路。
這一路偏師的帶兵將領,正是此前設伏擊敗過朱靈的陳到,他麾下的部隊,只有四五千人。
又過了一天,關羽派來的另一支偏師也抵達了,同樣有數千人規模,帶兵將領是周泰。奉命迂迴到彭城以南,並且尤其要注重切斷泗水水路,不讓南邊曹仁的部隊回援彭城。
在符離、竹邑駐紮的曹仁,到了這時候,也早就如夢初醒,意識到彭城纔是劉備軍的主攻方向之一。無奈他的水軍太孱弱,就算想放張郃的部隊回彭城,那些人也回不去了。
路招、馮楷在歸途中,剛剛派出先鋒試探性渡過泗水,就被周泰半渡而擊、攔截於河中,根本抵達不了河北,只能丟下千餘傷亡,鎩羽而歸——倒不是周泰不想放長線釣大魚,而是敵人也比較警覺,不見兔子不撒鷹。總之就是雙方都用盡戰術博弈了一番,誰也不能做到更好,只能打成這個樣子。
仗打到這一步,明眼人都看出,彭城郡是徹底沒救了,陷落只是時間問題。
周泰到位後,又過了兩天,最後一路參加圍攻彭城的劉備軍部隊,也終於機動到位。這一路兵馬大約有八千人,有諸葛瑾親自坐鎮。
不過諸葛瑾畢竟是文官出身,哪怕掛著將軍號,也不會直接負責日常軍務整頓,所以這些工作都被他臨時交給了高順。
高順和周泰都是去年參加了瑯琊防守戰有功的將領。今年都被調入了反攻彭城郡的部隊。高順此前積功升到偏將軍,能給諸葛瑾打打下手,高順已經覺得挺榮幸了。
諸葛瑾和高順抵達後,彭城戰場的劉備軍總兵力,也超過了一萬五千人。這個數字,已經是彭城守城曹軍的三倍以上——彭城原本倒是有上萬正規軍,但張郃被諸葛瑾用計擠兌、去增援昌豨帶走了不少,剩下的也就四千多正規軍了。
張郃被張遼打得潰敗後,折損過半,雖也收回了兩三千殘兵,但好多都是傷員,而且回不到彭城,只能退往正西邊的沛縣。
諸葛瑾深知這個情況,所以對於拿下彭城並沒有多少擔心。
親自抵達彭城後的第二天,諸葛瑾一大早就召集了高順、陳到、周泰,召開軍議,一起整理敵情、討論戰術。
諸葛瑾開門見山就問陳到:“叔至,你來得最早,對敵情應該是最瞭解的。如今城中曹軍,可還有堅守之志?郭嘉有沒有提前逃跑?他總不至於傻到留在彭城等我們包圍吧。”
陳到臉色略一尷尬,只好如實陳述:“我軍抵達之前,確實有小股曹軍搶先撤走了,但由何人領兵就不得而知了。可以確認的是,城內依然有大將穩定人心,決意固守。”
諸葛瑾摸了摸小鬍子,沒敢太過期待:“可惜了,既然有人走了,郭嘉應該就在其列。否則要是能把郭嘉殺在城中,我軍不惜代價全力猛攻破城,也是值得的。
現在郭嘉跑了,就犯不著堆人命了。先虛張聲勢試探一下,看看守軍意志是否堅定。若果然戰意堅決,我們還是按部就班破壞壕溝,堆土築望樓,再以井闌、葛公車徐徐破城。
仲達,聽說你當年帶領陷陣營,便以善於攻堅著稱,這彭城也是你守過多年的,地形應該很熟悉。這次臨陣督戰,就交給你了。”
諸葛瑾最後半句話是對高順說的,高順聞言立刻起身肅立、拱手應諾。
“諸侯放心,末將定然儘快破城。”
部隊又整備了一天,次日一早,準備好幾輛衝車,以及大量飛梯,一萬多軍隊就在彭城北面擺開陣勢,準備強攻。
彭城也是徐州咽喉要地,當年項羽稱西楚霸王時建都的地方,地理條件非常好。
此處乃獲水注入泗水的交匯處,獲水自西而來,注入南北流向的泗水。彭城的城池修在兩河丁字岔口的西北側,所以城池東邊瀕臨泗水,南邊瀕臨獲水,都無法展開部隊。只有西北兩側是開闊地,可以發起攻堅。
諸葛瑾故意只打北側,留出西側,也是本著“圍三缺一”的兵法正道,想要瓦解守軍士氣,讓他們覺得守不住時,主動向西突圍逃亡。
當然了,彭城守軍真要是敢出城往西突圍,諸葛瑾肯定也不會讓他們順利走成的。
他早就讓周泰帶了幾千人,遠遠在城西三十里外拉網設伏,兼有水軍戰船在獲水上悄悄巡邏,白天就躲進蘆葦蕩子裡不露面,麻痹守軍。只要守軍敢突圍,還是會被周泰半路伏兵截殺。
做好全部部署後,高順按照諸葛瑾囑託,身著一套精良的鋼甲,親自策馬來到城下百餘步,喊話威懾城頭守軍,嘗試勸降。
高順敢這麼幹,自然是對身上的甲冑有信心的。他這一身,胸甲是水車鍛錘鍛造的灌鋼材質,鋼盔和弧形護肩也都是水錘鍛造、一體成型。
其餘四肢和細節處,才以傳統魚鱗鋼甲遮蔽。就算彭城曹軍以強弩狙擊,隔著一兩百步也是絕對不怕的,別遇上那種牀弩就好。
何況,高順一個人嗓門不夠大,還得帶上一羣罵陣手。而罵陣手們的裝備就沒那麼精良了,所以人人背了一塊包鐵大盾作爲掩護。
高順一上來,就先亮明身份:“彭城的將士們聽著!你們當中,有些是當年溫侯在徐州時留下的老兵,更有一些資歷老的,或許是車騎將軍領徐州時便已從軍了。
我高順攻堅之能,你們想必都很清楚!如今曹賊欺君、隔絕王路、篡竊天子威權。我領車騎將軍麾下精銳數萬來此,張郃也已被關將軍擊破逃亡,昌豨望風歸順。
我若全力猛攻,破城時不免玉石俱焚!伱們有心棄暗投明的,就該即刻放下兵器,迎接王師!郭嘉小兒怯懦,已經棄城而逃,卻被我軍伏兵截殺了!你們白白送了性命,爲郭嘉和曹賊拖延時間!”
高順其實也不確定郭嘉跑沒跑,但諸葛瑾昨天開會後,教他先按照郭嘉已經跑了的情況來動搖敵軍士氣。
諸葛瑾相信,郭嘉就算跑了,也不會宣揚,下面的士兵肯定是不知道的。攻城一方把這個噩耗喊破,也好讓守軍愈發軍心動搖,對進攻有利。
要是郭嘉沒跑,他就得當衆上城跟高順答話、巡視城防,以闢謠穩定人心。
那樣諸葛瑾也不虧,要是知道郭嘉還在,哪怕多死傷幾千人、急切攻破殺了郭嘉,還是值得的。
城頭守軍聽說郭嘉被殺了,果然有些騷動,高順仔細觀察著敵軍反應,立刻就打算趁著敵人人心浮動組織搶攻。
“讓長盾手立刻上前填壕、架壕橋車,讓飛梯迅速過河臨城先登!弓弩手隨長盾手上前,尋找掩體對城頭放箭!”
高順一聲令下,數千劉備軍士卒便發起了第一波攻勢。
因爲準備時間比較短,護城河都還沒填,所以大型的雲梯車是用不上的,衝車也比較難投入。
簡易的飛梯,可以靠臨時架在護城河上的壕橋車通過,雲梯的話就太重了,壕橋車承受不住會被直接壓斷。
然而,就在高順組織起這波快速攻勢的同時,城頭卻很快出現了一員高級將領,親自露面彈壓騷動的曹軍,穩定人心。
“不要慌!好好守城!妄傳謠言者斬!郭祭酒就在城內,每日與我參贊軍機,只不過他一介文官,身體不適,難道還要親自上城督戰不成?”
那曹軍將領還真就火線斬殺了幾個起鬨慌亂的基層什長、隊率,都是鬧得特別不像話的反面典型,很快安撫住了守軍的人心。
曹軍將士們一看,原來是朱靈將軍,也都知道他身份貴重、資格老,朱靈都還在堅守,敵軍造謠說郭嘉已經跑了,確實有點不著調。
於是曹軍人心也就暫時穩住了。
高順的攻勢,一開始看著挺順利,趁著曹軍混亂,成功架起了好幾座木質一次性壕橋——其實就是一些很多棵大樹樹幹並排釘在一起形成的木質大筏,比護城河的寬度還長一些,由幾十個士兵扛到河邊,直接放倒架到對岸。
然後近百架飛梯,就趁著曹軍最初的混亂,衝過護城河在城牆根底下架好,穿著重甲的勇士便旋即嘗試先登。
可惜,朱靈的露面,讓曹軍很快從慌亂中回過神來,佔據地利的曹兵按部就班地朝下投擲滾木礌石,瘋狂抵抗。高順的先登勇士,雖有鐵甲護體,被大石頭砸到也難以抵擋。
畢竟時間還太倉促,重型攻城武器今天沒法投入戰鬥,只靠飛梯攻打堅城,哪怕有高順這樣的攻堅名將指揮,也依然無法違背自然規律。
高順眼見事不可爲,丟下近百具屍體,趕緊先鳴金收兵。至於飛梯和壕橋車也不要了,就丟棄在原地。這時候減少傷亡是最重要的,那些木頭器械回來再砍樹造就是。剛纔的廝殺中還有數百人輕傷,也都靠自力掙扎逃回。
試探進攻不利,高順也回來向諸葛瑾誠懇請罪。
諸葛瑾並沒有責怪之色:“既然是試探,暫時失利也是正常的,這怎麼能怪仲達。至少我們也試出了郭嘉確實棄城逃跑了。
但朱靈這個變數,倒是對曹賊忠心得很。居然敢留在這種遲早必然被攻破的城池裡,爲曹賊拖延時間?是我沒算到他這麼不怕死,要是今天沒有朱靈,說不定這彭城就能速攻而破。
不過也沒關係,這種程度的曹賊死忠,死一個少一個,朱靈這條命,就讓他用在彭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