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未來曹劉再次開戰時,戰場的重心有可能往北傾斜,
雙方爭奪的焦點,可能會北移到河北平原邊緣的渤海郡南皮一帶。
劉備自徐淮之戰大勝後一度放鬆下來的心態,也不由再次焦慮起來。
如果要在平原上大決戰,己方此前的很多優勢點,可就發揮不出來了。 Wωω☢tt kan☢C〇
丹陽兵善於山地戰,南方水軍擅長穿插截斷淮泗水路,這些優勢在戰場切換後統統用不上了。最多還能指望周瑜的水軍未來控制漳河的航道,只能幫上這一點點小忙。
收服袁譚,果然是危機和收穫並存的事情,不可能只撈好處不擔責任。
劉備軍未來一年休戰期內的部署,以及明年的很多安排,都要圍繞“如何強化我方在華北平原上打硬仗的能力”這個目標來展開,爭取儘快把短板補齊。
想明白這一點後,只覺腦中千頭萬緒一團亂麻的劉備,還是決定先解決人事安排。
只要搞定了人才配置,下面的工作可以讓具體的人去負責,就不用他親自操心了。
君子不器嘛,爲人君者,首重用人。
直覺告訴劉備,諸葛瑾、諸葛亮兩兄弟,應該一南一北配置,各自負責統籌他的半壁江山。
這樣就可以避免南北戰線拉得過長、難以統一指揮帶來的弊端。
剩餘的人才,可以一個個按需求填坑,補充到諸葛兄弟的兩套班子裡。
想明白了這一點後,劉備也不再在徐州多滯留,他覺得還是應該趕緊回一趟合肥,回到他的車騎將軍臨時幕府,跟諸葛亮、龐統等人一起羣策羣力,把未來的大方略商量出來。
留在彭城的話,只有一個諸葛瑾商量,雖然也夠了,但總覺得不夠周密完美。
而且徐淮戰事結束、樑孝王陵奉祀和反曹諸侯會盟等事情結束後,劉備本來也沒長留彭城的必要。
於是此後七八日,劉備便揮師南歸,帶著相當一部分部隊,回撤就糧,最終於四月份回到了壽春、隨後又至合肥。
劉備治下各州郡,如今也依然是南方地區恢復生產恢復得比較好,經營多年,糧食充足。
北方很多地盤是剛剛收復的,被此前曹操袁術呂布反覆拉鋸破壞得比較嚴重,沒有餘糧。和平狀態下,讓部隊南歸就食,也是減輕後勤軍糧運輸壓力的好辦法。
等到將來邊境再有緊張局勢、需要用兵時,再把駐在南方的部隊臨時北調也來得及。
劉備剛到合肥,諸葛亮和龐統就出來迎接了,趙雲和甘寧也帶兵來護送。
“恭喜主公得天下反曹諸侯尊奉,漢室復興大業可期。”
面對迎候文武的恭賀,劉備倒也不驕傲,隨意地擺擺手:“都是諸位同心協力的結果,後續也不可懈怠吶。”
然後他就示意衆人不必多禮,且回城再說。
一行人很快來到去年剛建的合肥臨時幕府,早有人備下接風酒宴洗塵。劉備也不急,就先盡興歇了一兩日,每日置酒高會,消除路途勞頓,再議正事。
回到合肥後的第三天,飲宴歇息總算結束了,劉備也打起精神,把諸葛瑾諸葛亮和龐統都召來,先開個閉門小會,商討後續的高層人事佈局。
劉備這幾天裡也想了不少,對於要問什麼問題,已經瞭然於胸,所以開門見山先拋出一個關鍵問題:
“如今徐淮之戰已經結束,未來與曹賊再爆發大戰,也不太會在徐淮。這車騎將軍的臨時幕府,還要放在合肥麼?還是另行遷移,去一處能兼顧南北,不至於顧此失彼的所在?”
諸葛瑾和諸葛亮相視一眼,覺得沒太大必要搬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沒有立刻發言。
龐統則是問了幾個問題,也跟諸葛瑾他們同步了“未來下一場戰爭,可能要在渤海郡支持袁譚”這一信息,然後說道:
“屬下以爲,合肥過於偏南了,若要兼顧幽冀之遠,不如放在徐州,移回下邳或者彭城,避免北方戰場的消息傳遞太慢。
尤其合肥距離彭城雖然不遠,但中間隔著淮北平原的符離、竹邑這一凸出部,被曹軍所佔。從彭城、下邳南下合肥的消息,需要繞路而行,先順泗水而下,再逆淮河而上,終究不夠順暢。”
劉備聽了,轉向諸葛兄弟。
諸葛亮率先說:“我軍如今有信鴿,些許繞路的麻煩,倒是可以克服的。只要保持定期以騎兵繞路、往合肥運來平時母巢位於彭城的信鴿,再往彭城送去平時母巢位於合肥的信鴿。
遇到急切時,把信鴿放歸,就不用繞路了,可以直接從曹軍佔領區的野外上空飛過來。一些不太機密的緊急軍情,不怕曹軍知道我軍知道的,都可以這麼送。
所以我覺得,去彭城或下邳的軍事需求並不明顯,可以克服,多一事不如省一事。車騎將軍幕府的象徵意義太明顯,不宜反覆輕動。”
劉備微微點頭,按諸葛亮的說法,龐統提到的問題,可以用技術手段克服。而諸葛亮提到的好處,則是政治層面的,龐統一開始沒考慮政治的穩定性問題,只考慮了軍事和人事上的便利。
龐統想了一下後,倒也不再堅持,只是嘟囔了一句:“若是如此,純粹要交通便利,軍情消息傳遞快捷,壽春也好過合肥。至少直接瀕臨淮河,不如再換船折入淝水。
去年不選壽春,乃是曹強我弱,壽春過於靠近前線。如今我軍奪取曹軍三郡之地,並且拉平了整條淮河防線,淮南西部也盡入我手,有元嘆、文長在左翼爲依託,壽春能確保絕對安全,這不比合肥好?”
始終沒有開口的諸葛瑾,這時終於開口了:“士元,你籌劃計謀,往往重軍事、重實利,卻不重虛名。主公要爭天下,必須名實相副,虛實相應。
壽春論便利,或許勝過合肥一籌半籌,但畢竟是袁術僞都。主公是要破舊立新,再造漢室,怎可繼承袁逆遺留的宮室?
其餘下邳、彭城雖也不錯,但主公曾經在下邳,被呂布所偷。呂布、陶謙反曹,也先後失敗於彭城、下邳,主公當彰顯新氣象,自然不能與前人相同,這才能鼓舞人心。”
劉備本人和諸葛兄弟當然是不迷信的,龐統也不迷信,不然他也不會那麼實用主義。
但架不住下面的人未必個個理智,如果有一部分人覺得用陶謙、呂布、袁術那些失敗者的根據地,作爲我方的根據地,也會不吉利、對曹作戰不利,那麼該避免就要避免。
劉備聽了,果然還是贊同諸葛兄弟,拍板道:“士元所說,在軍事上確實有理,論實利,也是最划算的。不過通盤考慮全局,還是要兼顧軍事和爲政之大義。
既如此,那就一動不如一靜,還是留在合肥。而且去年剛來時,爲了防止曹賊警覺,當時只是設了臨時幕府,不曾大張旗鼓。
如今,就正式操辦些典禮,並且增廣幕府規制、並擴建合肥軍營、校場,務必氣象與曹操的幕府相等,以正天下視聽。”
劉備這一拍板,也算是把未來幾年的政治和軍事中心,重新確認了。武昌侯府就放在武昌,而車騎將軍幕府,就正式放在合肥。
以東線爲戰略重心時,劉備就正式常駐合肥。以南線爲戰略重心時,劉備就正式常駐武昌,或者隨軍出征——比如要是將來真到了要收劉璋的時候,那就屬於“南線爲重”的情況,但眼下肯定不是。
龐統聽了,也沒多爭辯。他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軍事上算計得好,而政治上的覺悟、眼光確實比諸葛兄弟略低,也沒什麼不服的。
龐統只是隨機應變、查漏補缺道:“既然主公堅持把幕府繼續放在合肥,那麼距離北方稍遠,必須在北方另設一員重臣,統籌全局。有些事務,不必請示主公,此人便能全權決斷,如此纔不至於被曹賊所乘。”
龐統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沒有再提具體人選。
但他很清楚,劉備肯定會在諸葛兄弟裡選一個,專斷東線和北方的事務,另一個則留在身邊,負責南方的事務。
具體誰外放誰留身邊,外人就不插話了,看劉備自己的意思。
劉備想了想,也沒說出來,而是先跟諸葛瑾、諸葛亮兄弟眼神交流了一下,然後才拍板:
“既如此,就煩勞子瑜回瑯琊老家,統籌青徐幽冀之事。瑯琊地處青徐交界,正好協調雲長和顯思的防務。北邊之事,子瑜可全權決斷。
孔明就留在孤身邊,負責荊揚事務,以內政爲重。徐州的淮南之地,如廣陵郡,東海郡,也可劃歸孔明統籌。這些地方沒有戰事,只需梳理好民政,爲前方足兵足食。
孔明更擅水利、勸農、理民。未來數年,我軍又要專注於推廣林邑稻,在江南各地慢慢廣種早稻。讓孔明統籌此事,協調各郡,並且派人總結林邑稻種植經驗、技法,整理成農書,由官府著力推廣,才能事半功倍。”
劉備是過過苦日子的,他知道一種新的農作物引進進來,不是嘴皮子一碰就能種出來、種得好的。
中間肯定會踩坑,要試點,要解決氣候變化環境變化帶來的種種問題。要是沒有諸葛亮這樣的奇才統籌,南方種早稻的事情就是多浪費三五年才能大成,也是有可能的。
還是讓諸葛亮發揮所長,一邊試點一邊總結經驗,寫出農書,徐徐圖之爲好。
商討完了幕府選址、諸葛兄弟的南北分權這兩件頂級人事大事後,劉備才能進一步深化細節,開始討論各州級別的軍事、政務負責人。
而當務之急,也是給幽、冀這些原本袁譚治下的地盤,選取防守的主將,以免將來曹軍入侵時顧此失彼。
既然當了盟主,就要罩住小弟。罩住小弟最關鍵的,就是派得力武將過去協防。
此前袁譚麾下的管統、張南等人,是實在不堪大用了。
劉備便首先請教:“諸位以爲,未來何人可爲幽州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