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這樣的事……”靜徽眸光寒涼,所到之處一股威嚴緩緩的流淌出來,彷彿能在旁人身上凝結成一朵霜花,透着皇后纔有的威嚴。“鍾翠宮的下院?偏偏是這麼巧合,駱氏,你可知究竟?”
這麼一問,誰都清楚皇后心裡有數。年傾歡來時,就已經問清楚了整件事,也知道駱氏是怎麼逃出來的,故而並沒有驚訝。“皇后娘娘,駱氏在鍾翠宮遭人下毒,奴才們稀裡糊塗當她是身染了惡疾,不管是情急之下將她禁錮起來,防止惡疾蔓延也好。亦或者是另有旁人的授意,不許她走出下院半步也罷,終究是委屈了她。而這一份委屈,不光是讓她沒有得到皇上的冊封,還險些送命。好好的嗓子也倒了,好好的前程也險些毀了……”
旋即擰眉,年傾歡揚起臉來,神色十分的不悅:“她若是不刺死那個奴婢,也許被逼死被逼瘋的就是她了。皇后娘娘,臣妾也想知道,究竟是什麼人膽敢如此張狂,私下囚禁體元殿殿選留侍宮嬪。駱氏已經不是秀女這麼簡單了,她手持換上欽賜的玉佩,就是紫禁城裡堂堂正正的小主,即便是名分沒有定有什麼要緊,只要她還活着,這些都是早晚的事。”
靜徽聽着年傾歡的語氣,似乎這件事情她是要完完全全的擔待下來了。心裡當然是不滿,區區一個貴妃竟然膽敢在自己面前吆五喝六,哪裡有這樣的道理。但此事,貴妃不該知道也知道了,強勢的鎮壓只怕適得其反。“既然貴妃已經知道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那本宮便將此事交給你來查處。無論是哪個奴才,不管是得了誰的授意,敢做出這樣的事情,本宮斷然容不下她。你只管去查就是了。”
年傾歡早就料到皇后會這麼說,幾乎在同一個瞬間就捲起了脣角:“娘娘這樣信任臣妾,臣妾自覺肩上的擔子又重了幾分。不過……臣妾向來不是見硬就回的人,娘娘這般信任臣妾,若是臣妾不好好表現,豈非辜負了娘娘您一番心意。”
“貴妃的意思是……”靜徽以爲,她知道此事便會馬上來逼問自己,不想來之前,她竟然還有另外的準備。
“臣妾已經讓慎刑司的奴才將鍾翠宮掌事宮女、內侍監一併帶回去言行拷問。這些奴才,狗仗人勢,以爲背後有人撐腰,就肆無忌憚的爲所欲爲。臣妾心想,即便真的問不出什麼來,也叫他們嚐嚐皮肉之苦,落盡旁人眼裡,纔是真正的殺雞儆猴。”看了看天色,年傾歡估摸着也差不多了,便對皇后道:“娘娘不必心急,慎刑司總管馮月泰手底下有的是好法子,想來這會兒,那些奴才即便不敢吐出實情,也該有所了結了。”
靜徽還未曾開口,果然見到胡來喜弓着身子走上殿來。“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唔。”靜徽輕哼一聲,示意他可以說了。
“慎刑司方纔送來消息,說那兩個狗奴才受不住刑,嚼舌自盡了。”胡來喜怕貴妃責怪,連忙補充道:“死的心思倒是大,連勒在嘴上的布都咬斷了。”
年傾歡料到了是這麼多個結局,皇后到底是母儀天下的正宮主子,宮裡的人哪兒有不忌憚的。指望着區區幾個奴才,就敢揭皇后的短,未免太不切實際。更何況,整件事情皇后根本就不必親自出面,只需要授意底下的人去做就好了。也許那些奴才死得冤枉,到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殞命何人之手呢。
這麼想着,年傾歡倒也順暢了:“罷了,死便死了吧,連同那個被刺死的一併丟到亂葬崗子去。他們膽敢這樣作孽,死也也不別想和自己的親人團聚。”倒吸了一口涼氣,年傾歡並未曾心軟:“本宮不因爲他們的過失而牽累他們的族人母家,已經是法外開恩了。”
“嗻。”胡來喜應聲退下,急匆匆的去辦年貴妃交代的事情。
這時候才擡起頭,對雙皇后一雙澄亮的鳳目:“皇后娘娘,不知道臣妾這樣處置,您覺得可妥當麼?”
明知故問,靜徽笑裡雖然沒藏着刀,卻藏在了心裡。“貴妃替皇上分憂,替本宮分憂歷來都是最妥當的,哪裡有不周全之處。”
“多謝皇后娘娘誇獎。”年傾歡當仁不讓:“只是這駱氏到底可憐,臣妾以爲,再讓她回鍾翠宮調養,只怕誰又會動起了歪腦筋,臣妾記得,裕嬪的啓祥宮還有地方,就叫人去打掃了。到底裕嬪也是個周到細心的人,有她照顧,皇上與皇后都能寬心了。”
“貴妃當真是雷厲風行,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覺駱氏遭人毒害不過是一盞茶的功夫,短短這麼點功夫,你便井然有序的安排好了各項事宜,從追本溯源,到爲今後計,竟然無一疏漏之處。當真是叫本宮刮目!”
兩頰生出了緋紅之意,年傾歡顯然的接受了皇后的誇讚。“多謝娘娘讚賞。臣妾能有今日,都是皇后娘娘悉心教導所致,且臣妾也要多謝娘娘給臣妾機會,能夠歷練着處理後宮的事宜。既然整件事情到此爲止了,那臣妾也就不耽誤皇后娘娘休息,臣妾告退。”
駱宛晴從頭到尾一直聽着年貴妃與皇后的對話,禁不住在心中暗暗叫好。其實她心裡真的有數,是誰害她,目的是什麼,她猜的*不離十。只是有一件事出乎她的意料,那便是年貴妃肯出手幫她,救她。論及容貌,她自知未必有年貴妃那樣的風姿綽約,可到底也勝過了安常在。
難道貴妃就不怕有朝一日,親手送了自己到皇上身邊嗎?這麼一想,駱宛晴心裡又會然變得很不踏實。方纔貴妃的強勢,心思,她也領受到了。皇后尚且要讓着她,不能硬碰,何況是自己呢。心裡有些吃不準,與貴妃該怎麼相處,一味的坦誠,順從,就是她能接受的範疇麼?憂從心中生,只怕因爲貴妃幫過自己,皇后也不會給自己好臉色了。
這麼想着,駱宛晴長長的嘆了口氣。
步出了景仁宮的大殿,年傾歡停下了腳步。“這還沒鬥,你便已經覺得不輕鬆了麼?逃過這一劫,難道不是該慶幸自己重獲新生?本宮瞧着,你也不像是會認命的那種人,否則,那簪子鋒利的一端,就該向着自己的咽喉刺下去,何以你還歷盡千辛萬險,來向本宮求救?”
一連串的發問,足以證明年貴妃洞察了自己的心思。
“娘娘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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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女?”年傾歡伸手,觸及她臉頰光滑的肌膚,淡然一笑。“方纔本宮不是說了麼,你已經是這紫禁城裡正正經經的小主了。本宮讓內務府擇了侍婢與內侍監隨身侍奉你,稍後裕嬪也會將啓祥宮的廂房整理好供你住。這條路,既然是你自己爭取來的,往後要怎麼走你心裡必得有數,”
這話,便是要自己對她盡心盡忠吧!駱宛晴行了大禮,正色道:“年貴妃娘娘救命之恩,臣妾沒齒難忘,願爲娘娘效犬馬之勞,還望娘娘不嫌棄臣妾愚笨。”
“本宮只問你,你可知究竟是何人向你下毒?”年傾歡不喜歡和愚笨的人說話,因爲那樣太費精神。而這個駱氏,敢作敢爲,有一股子不怕死的勁頭,倒是可以爲她做一些事情。
“臣妾沒有證據,並不敢胡言亂語。但既然娘娘問及,臣妾唯有知無不言。”駱宛晴壓低了依然粗啞的聲音,謹慎回道:“唯有風頭正盛之人,才容不下臣妾。她怕有臣妾在,她便不是第一位侍寢的新秀了。”
目光中閃過讚許之色,雖則只是一點小聰明。年傾歡示意樂瑤先送她去啓祥宮,又叮囑奴才去傳御醫繼續爲她調理。“可惜了你這樣好的容貌,若是嗓音費了……姑且調養着吧,宮中人才濟濟,未必就不能醫好,你自己也當心着些。”
“多謝年貴妃娘娘指點,臣妾告退。”駱宛晴跟着樂瑤往啓祥宮去,時至今日,她才覺得她是真正的走進了紫禁城。先前的種種,她命薄如紙,一切都操控在別人手中,而今後當如何,她只能步步爲營,小心應對。這條路,金玉鋪就,卻如同刀鋒火海一般難行。這就是宮裡女子的宿命吧。
“娘娘爲何要幫她?”樂琴有些看不明白了。“奴婢瞧着,這一位小主,心思不在熹嬪之下。若有來日,娘娘豈非有多了個防不勝防的?”
“本宮能否活到來日還未可知,但是樂琴,咱們身邊需要一些人,來干擾皇后的計策。皇后的心思,本宮如何不知道,她是巴不得後宮亂,人心越亂,才越顯得她持重穩妥。既然如此,本宮就順應她的需求,讓後宮亂到她不能想象。”還有句話,年傾歡未曾宣之於口,卻格外要緊,也許皇后疲於應付這些事情,就能暫且放過她的八阿哥、九阿哥了。
“總之凡是皇后不喜歡的,本宮都要大力的擡舉!”年傾歡看了天色,微笑道:“得了,應該去給皇上請安,爲駱氏求個位分了。走吧,去養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