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菱一臉的不高興,看着這些人魚貫出入,只覺得心裡煩悶叢生。
安笑然看着她格格不入的表情,不免奇怪。“你這是怎麼了?這樣好的時候,一臉的憤怒,像是誰惹着你了?”
“還不是這些不知深淺的奴才!”紫菱嘴上只敢罵奴才,心裡恨的卻不是隻有奴才。“齊妃娘娘才一出事,內務府那幫子狗奴才就開始敷衍咱們。連例錢都足足少了三成。哼,才隔了一日,小主就被皇上冊封了貴人,他們這才咧着嘴巴巴的又多給送過來,說是算錯了帳。哪裡就會算錯了,無非是他們預見不到皇上的聖旨罷了。否則,看他們一個一個的還敢這樣輕視人!”
安笑然反而平靜,嘴角微微上揚。“既然知道狗眼看人自古就是低的,你何必跟他們生氣,犯不上。”
“小主,怎麼能不氣。好歹您現在還懷着皇上的龍裔呢!如此的境況,他們都敢造次成這個樣子,還不是活活的把人氣死了麼!”紫菱越想,心裡就越生氣。有些話,她沒對安貴人說起,去內務府令份例銀子的時候,還沒那些狗奴才毛手毛腳的好一統奚落。當真是要把人氣死了。
“是啊,有這個孩子,落得如斯境地也要遭人奚落。若是沒有這個孩子……”安笑然只覺得渾身上下的骨縫,一齊灌進了涼風,恨不得一瞬間就將她的血液凝固成冰。
紫菱唬的臉都白了:“小主,您別說了。孫院判前些日子不是還來請國脈,說您的龍胎安穩麼。您何必自己嚇自己。再說,寶寶小氣,不怕您腹中的龍胎忌諱!”
“紫菱啊!”安笑然笑得有些蒼白無力:“有些事情,心裡所想與實際根本不可能一模一樣。縱然我有這個心思,想要護住他完全,但未必我有這個能力。俗話說,人算不如天算,萬一這個孩子真的保不住,咱們也不能光是傷悲畏懼,總得想想別的法子不是。”
低下頭,輕輕的撫了撫自己平坦的腹部:“總之,這個時候一定要多想想辦法纔好。”
“貴人,熹妃領着後宮諸位娘娘、小主來瞧您了。”小冬子一臉喜色的走進來,打了個千兒就道。
安笑然知道她們早晚得來,只是沒有想到她們竟然一起來了。“請進正殿去吧,這麼些人,只怕內寢也坐不開。”
“嗻。”小冬子哪裡知道別的,喜滋滋就退了下去。
倒是紫菱憂色不減:“小主,她們這會兒來肯定是不安好心,您怎麼不推諉說身子不爽,請她們會去也就是了。”
“那怎麼行,你不是也聽見了麼,熹妃領着大家夥兒一起來的。我拂了她的面子,往後可怎麼熬?現下表姐不濟了,除了皇后與貴妃,這宮裡顯赫的也就只有熹妃了,怎麼得罪得起。再說,她們想必也是想看看我現在到底是何種悲慘的樣子,能否承受得住這樣的禍事,我必得要振作起來,好好給她們瞧瞧纔是。若是這麼容易就倒了,不是更讓人笑話麼!”
聽安貴人說的頭頭是道,紫菱也慢慢的隱去了滿面的不悅,漸漸放寬了自己的心。至少,佯裝一副歡喜的樣子,伸手拖起安氏的手:“奴婢明白了,貴人,咱們走吧。”
“唔。”安笑然習慣了人前人後兩副樣子,哪怕是在自己身邊人面前,也依舊不會真的表現出自己的真心。她其實巴不得這些人來,巴不得這些人在長春宮裡鬧出些什麼。無孕之事,除了景陽宮被關起來的那一位,就只剩下孫院判和自己知曉了,要怎麼才能讓這件事情完美的收場,看來也不是她一個人能做滿的。
“給各位姐姐請安。”安笑然瞧着人來的真是很齊,不禁歡喜的只剩下笑容了。“難得各位姐姐來妹妹宮裡做做,未曾事先準備,怠慢了,還望各位姐姐不要見怪。”
雁菡是妃位,理所應當最先開口。“安妹妹太客套了,快坐下說話。你身子不便,連皇后娘娘也免去了禮數,在座各位都是姐妹,自然不在意禮數。凡事均要以你腹中的皇嗣爲先。”
耿幼枝連連點頭:“可不是麼,什麼都不及你的身子金貴。”
武歆音沉默無語,雙眼卻直勾勾的盯在安氏的腹部,似乎想透過她的衣衫皮肉,看看裡面那個孩子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這直且深邃的目光,讓安笑然心裡有些瘮的慌,少不得坐下就開口問:“寧嬪娘娘看什麼這樣入神?”
“是了。”宋代柔也有些奇怪:“武妹妹這是怎麼了?本宮卻不知,到底是安妹妹的旗裝格外不同,還是別的,你瞧瞧你,看的眼珠子都發直了。”
武歆音收回了目光,赧然一笑:“倒也不是旗裝如何了,本宮只是在想,幾乎是同時有孕。怎的汪答應的腹部就隆起許多,而咱們安妹妹的腹部還是平平的,看不出一點兒凸起?”
這話,猶如一把刀子,猝不及防的劃開了安笑然的皮肉,彷彿要剖開她的肚子,一探究竟。雖然心裡畏懼,但是她到底沒有顯露出來,只是低下了頭,讓睫毛遮擋住眼裡的慌亂。“許是,臣妾懷的不夠好。”
“那也未必。”武歆音咯咯一笑:“指不定你懷的是個阿哥,所以不顯懷呢。汪氏腹中,指不定是個女兒,懷女兒的,腹部就是略微大些。”
宋代柔想起自己的女兒,心裡一痛。“許是吧,本宮當初……也是大腹便便的樣子。不過是男是女都好,有了,就總是好的。那些沒有的,只怕是要傷心許久了呢。”
雁菡聽得出這是懋嬪沮喪之語,少不得寬慰:“子女緣,都是天註定的。雖則有些不是咱們所願,但註定就是註定。好歹有過,也就沒有遺憾了。”
“但願如此。”懋嬪回了她一個微笑,終究也只能是忍住傷心。那種痛楚,不是爲額孃的,只怕根本就體會不到。說真的,宋代柔羨慕熹妃,羨慕裕嬪,更羨慕年貴妃,甚至連寧嬪她也是極爲羨慕的。不爲別的,她們都還年輕,興許會再有孩子,可自己已經到了這個年齡,什麼都只能是奢望了。
看着安氏憂愁不堪的樣子,耿幼枝不免嘆氣:“齊妃也是一時糊塗,衝撞了太后,纔會被罰與宮中禁足。妹妹就不要傷心了。到底是你身子要緊,好歹先顧着自己。齊妃是伺候皇上的老人兒了,想來過段時間,皇上消了氣,這事情也就算揭過去了。無謂深究。”
略微點了下頭,安笑然艱難的露出了笑容:“多謝裕嬪娘娘開解,臣妾會保重的。”
“那你可要好好保重。”武歆音從安氏的眉眼之間,依稀看出了幾分淺淺的得意。“皇上最重視的便是太后的安康以及皇嗣的後繼。齊妃不曉得是哪裡沒想明白,好端端的去驚擾了太后。你若是再不好好的護養你的龍胎,只怕皇上更是惱火了。”
“多謝寧嬪娘娘提點,臣妾會謹記的。”安笑然心想,貴人當真還是沒有什麼用處的。若是有朝一日能封妃,一下子躍過這些女人去,她們也不會這樣對自己喋喋不休了。
雁菡看着她臉色不好,少不得再關心幾句:“天越發涼了,儘量別碰冷水。我瞧着你似乎也是氣血不足的樣子,正好我宮裡頭有些滋補的藥材,已經讓人送到太醫院了,孫院判看過能用,自然會帶來你宮裡。”
“多謝熹妃娘娘。”安笑然禁不住有些畏懼,這個熹妃還真是不簡單。旁人送禮,只管送到長春宮討皇上高興也就是了。而她卻直接送去了太醫院。謹慎不說,還能避免麻煩,到時候自己真的有什麼不好,也和她沒有任何關係。這便是城府之深的詮釋了。
“時候也差不多了,咱們回去吧。”宋代柔有些坐不住了,看着安氏憔悴的樣子,她也心裡難受。“別耽誤安妹妹養胎了。”
“可不是。”武歆音隨着懋嬪站了起來:“旁人有孕,安妹妹也有孕。可皇上只冊封了安妹妹爲貴人,到底還是更看重妹妹這一胎。”
“好了。”雁菡的目光劃過了武氏的臉龐:“只要是皇上的龍裔,個個都是一樣的。”
“熹妃說是便是吧。”武歆音不以爲然,伸出了自己的手指幽然一笑:“臣妾只知道,五根手指伸出來還不一樣整齊呢。誰高誰低一覽無餘。”
心裡微微低嘆一聲,雁菡也不想跟她爭辯什麼,只是對裕嬪道:“年貴妃娘娘身子還未好利落,咱們去翊坤宮瞧瞧可好?”
耿幼枝連連點頭:“也好,有些日子沒陪娘娘說說話了。”
安笑然行禮相送,卻有凝眸看着離開的這些人,終究只是怕:“紫菱,去請孫院判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