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妃娘娘萬福金安。”齊齊請安的語聲煞是爽脆,聽得人心裡亮堂堂的。迎面走來的三個,乃是貴人張沛敏,貴人云惠以及英答應駱宛晴。
李懷萍看一眼迎面走來三人,笑容之中,慢慢透出得意。“是你們啊,怎麼這麼有功夫,這時候來逛御花園?”
“春光甚好,便想着來御花園裡瞧瞧景,不想齊妃娘娘也在。”雲惠語調微涼,顯然是有些失望。昨個兒聽奴才說皇上在這裡設宴與齊妃言歡,今兒便想着來湊熱鬧。可惜齊妃倒是近在眼前,皇上卻不見蹤影,怎麼能不叫她失望。
“唉!”李懷萍惋惜一嘆。
“娘娘何故嘆息?”雲惠不免奇怪。
“若妹妹是昨個兒來就好了,還能陪着皇上說說話。可惜今兒皇上此時正在養心殿與朝臣商議國事,爲能前來,倒是叫妹妹撲了個空!”言外之意,便是取笑這幾人根本見不着皇上的面兒,李懷萍抿脣而笑的樣子,與昔年得寵時幾乎一模一樣。
可惜張沛敏與雲惠雖然在府中就侍奉皇上,但到底未曾趕上那個時候。根本不曾瞧過昔年齊妃身爲寵妃的模樣。縱然如此,雲惠還是覺得臉上*辣的下不來臺。顯然是齊妃的奚落之語,可自己除了忍着,竟然也不敢反駁。
看着她們矮人一等的樣子,李懷萍真是心裡痛快。過往,她們見到自己,不過是礙於身份低微,請安行禮。而今,她們卻是心知不及自己的恩寵而矮人一等,着實叫人痛快不已。“好了,本宮還有要緊的事情,就不和你們囉嗦了。趁着春光好,幾位妹妹好好遊一遊園子,省的成日無趣。”
言罷,李懷萍刻意問身旁的冷玉:“本宮的香湯可準備好了麼?等會兒還要去養心殿侍寢呢!”
“娘娘放心,香湯一早就準備好了,是娘娘精挑細選的花汁勾兌,皇上一準兒喜歡。”冷玉自然明白齊妃心中所想,很是配合。主僕兩人一唱一和的於衆人面前離去。
張沛敏長長的呼了口氣,索然無味:“姐姐,我說什麼來着。今時不同往日了,咱們來御花園,只會自討沒趣。何必!”
“哼!”雲惠:“齊妃半老徐娘,可能是還有那麼點姿色。但畢竟到她那個歲數了,哪裡能及得上咱們。皇上不過是一時的鬼遮掩罷了,還真的能把她放在心尖上疼着麼?我纔不信。只看她能得意幾日,咱們姑且走着瞧吧。”
張沛敏心裡不是滋味,連忙攔她:“好姐姐,你莫要再胡言亂語了。給人聽見,只怕又要壞事。咱們小心的過咱們的日子,旁人好與不好,與咱們何干。時候也不早了,還是回宮去吧。”
“走吧!”雲惠越發氣鬱:“還真是昨晚上沒做好夢,晦氣。”
駱宛晴一言不發的跟着兩個人往回走,對她而言,紫禁城的春日早就過去了。漫長的唯有冬日,一眼望不到邊際的,就只是隆冬而已。她的恩寵,也隨之春去遙遙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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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來遲了,還望年貴妃娘娘恕罪。”雁菡走進來的時候,見侍婢正在爲貴妃續茶,看樣子已經等了好些時候,少不得告罪。
“有心就不怕遲,何況也不是你遲了,只是本宮想靜靜的坐在這裡想想心事而已。”年傾歡示意她坐,隨即屏退了一干人等:“這兒唯有本宮與熹妃,最是能說話的地方了。本宮想問一句,熹妃是何時發覺爾雅與當年的齊妃頗有幾分相似?”
原是爲了這個才傳召自己,雁菡不禁愕然。“都說貴妃娘娘洞若觀火,明察秋毫,今兒臣妾是開了眼界了。原以爲此事除了臣妾自己,便再無旁人知曉,不想娘娘您竟然一清二楚。叫臣妾又驚又喜,心生畏懼。”
“你又沒做過對不起本宮的事情,何懼之有?”年傾歡將茶盞向熹妃推了推:“嚐嚐看。”
雁菡端起茶盞,只輕微一嗅,眉頭蹙緊。“娘娘連臣妾平日裡喜歡飲蓮心茶也知曉,足可見對臣妾關懷之甚。”
“知道你喜歡喝什麼茶容易,只需去內務府問問永壽宮領了些什麼便一清二楚。”年傾歡目不轉睛的凝視着面前的熹妃:“但似乎,你還未曾回答本宮方纔的問話。”
“不瞞娘娘,臣妾也是偶然得知。”雁菡正了正臉色:“前些日子,臣妾睡不好,總愛在日落之後,領着宮人往浮碧亭邊散步。不想有一日竟然偶遇那位女官,雖隔着一些距離,但臣妾聽聞她彈得一手好箏,竟與齊妃不相上下。且當時,臣妾還錯把她當成是齊妃……”
“姐姐聰慧,心思也縝密,若是旁人偶遇,必然不會想到這個法子,但你卻有心。”年傾歡的語調,聽着怎麼都不似讚許之音。
雁菡心裡明白,少不得起身跪下:“原本是娘娘宮裡之事,臣妾不該插手。但皇后……臣妾母子的性命,幾乎斷送,若非娘娘費心周全,如何能全身而退。臣妾自知愚鈍,幫不上娘娘許多,但若能,便一定回竭盡所能去做,全當是報答娘娘的恩德。”
“本宮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年傾歡也不隱瞞熹妃:“也知道你暗中調查過本宮宮裡的事情。雖然不喜歡,但你畢竟是一番好意。”
“娘娘恕罪。”雁菡當真沒想過,自己的計謀還未完成,就已經被貴妃知曉。她原本是打算容後再向貴妃坦白。“臣妾真的沒有其他用意!”
“地氣溼冷,有什麼話坐着說便可。你來本宮宮裡一口茶都沒喝,就已經告罪兩回了。如此一來,哪裡還有心情好好陪本宮賞月?”年傾歡的口吻略微鬆快了些:“還有一事,熹妃也忘了。當日本宮雖然想過要保全你們母子,但終究是力有不逮。真正護住四阿哥之人,乃是齊妃,那藥香囊也是齊妃一早就安排好的,否則,皇后怎麼會計謀落空。你要謝,也是謝齊妃成全,如今怎麼反過來,幫着本宮取齊妃的性命了?”
這話問的也是對的。其實心裡不舒服,多少也因爲齊妃幫過自己與弘曆。雁菡慢慢的坐回自己的位置,垂下眼瞼道:“娘娘有所不知,並非臣妾恩將仇報,而是皇后欺人太甚。四阿哥的事情,得以逢凶化吉,娘娘您費了多少心思,臣妾豈會不知。當然,齊妃也的確幫了本宮一把,可她既然能早早的將藥香囊送到弘曆手中,就必然不是才知道此事。事發之前,她不曾對臣妾講明分毫,卻等在關鍵的時候挺身而出……這樣的恩惠,臣妾受着也得防着不是。”
稍微平復了自己的心緒,雁菡肅和道:“何況臣妾從來沒想過要齊妃的命。不過是希望她氣焰低些,暫且韜光養晦。娘娘可以不信臣妾的話,但謀算齊妃,臣妾的確有更好更陰狠的法子,單單選了這個讓她沒臉的,難道不是出於臣妾爲了還恩的惻隱之心麼!”
年傾歡冷笑連連,越發的看不懂面前之人了。“你既要謀算齊妃又要保全她的性命,一方面要替本宮解決皇后的威脅,一方面還不忘還恩給曾經幫過你的齊妃?本宮卻弄不清楚,你到底想做什麼了!”
聽起來的確是矛盾重重,雁菡自己也覺得自己很可笑。“娘娘,臣妾得知齊妃姊妹去翊坤宮請過安,皇后便送去了八阿哥的靴子,便心知皇后是想利用八阿哥與娘娘的母子之情,令娘娘替她清除礙眼之人。臣妾原本是可以不做聲,當做自己完全沒有察覺。只在娘娘遇險之時,伸出援手,當做報答娘娘昔日恩情。可果然如此,臣妾與齊妃便沒有什麼不同了。趁着人遭難而挺身相救,不如將事情控制在微小之時,這樣纔不至於令娘娘犯險。”
倒不是往自己臉上貼金,一味裝好人,雁菡實話實說:“何況臣妾這麼做也是爲了自己。皇后自顧不暇,定然不會有機會刁難臣妾母子。再者,用最小的危害暫時的除去齊妃,也能從長遠保全齊妃母子。總算是臣妾顧全了大局。否則脣亡齒寒,三阿哥一旦有事,四阿哥也必然躲不過去。從頭到尾,臣妾只是希望娘娘能與皇后抗衡,而自己之流,能在夾縫中偷安。”
“好一個夾縫偷安。”年傾歡當真是欽佩熹妃的才智:“那麼下一步,你打算如何對待齊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