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師傅,你們可回來了,皇上身邊的陳福來取簪子了。”金寶瞧見徐中川領着常樂回來,連忙奔過來:“已經等了好一會兒了。奴才急得團團轉,真怕這簪子要不回來,到底……”
“拿去!”徐中川不耐煩道:“一點點小事,你們都辦的一塌糊塗。齊妃那關表面上是過去了,指不定日後怎麼算計咱們。得趕緊想想法子,化解此事纔好。真是活活被你們氣死了,枉費本公公一世英明。”
常樂抵着腦袋,霜打的茄子一般,動也不敢動。
金寶也是愣愣的站在那裡,看着一臉鬱悶的徐中川,不知道怎麼纔好。
“還愣着做什麼,不趕緊去。不是說陳福還等着這簪子呢麼!”徐中川催促一句,又轉過味兒來:“陳福說了沒有,這簪子到底是給哪一宮預備的?”
“說了,倒不是給妃嬪娘娘的,是給皇上身邊新來的那個女官預備的,叫什麼爾雅的。”金寶聽了師傅的話,趕緊捧着白玉簪子奔去找陳福。
徐中川一拍大腿,登時蹲了下去:“真是作孽啊,給誰不好,竟然給了一個御前侍奉的丫頭,這下子齊妃還不把咱們內務府的奴才生吞活剝了。你這臭小子,你氣死我了,來日要是齊妃娘娘追究,你別怪我把你交出去平息風波。”
常樂也是委屈的不行:“師傅,真不是我的錯。名貴的錦盒配名貴的簪子,我明明分配好了,也仔細檢查了,哪知道東西到了齊妃宮裡,竟然是名貴的錦盒裝着紫玉簪子,一定……一定是有人手腳不乾淨,給調換了,故意害我。師傅,齊妃宮裡的差事,就算小樂子沒長心也不敢馬虎啊。這事兒,一定是有人故意的!”
“那還不趕緊去查!”徐中川沒想到,大風大浪他都闖過來,竟然要在這小河溝裡翻船了。
常樂又道:“公公,咱們要不要將此事稟明皇后娘娘,讓娘娘給咱們想想法子!”
“住口!”徐中川四下裡瞧過,沒有閒人在,才一巴掌拍在常樂頭上:“你活膩歪了是不是,這樣的話能掛在嘴上麼!齊妃與皇后不睦已久,若是讓她知道,咱們把這件沒臉的事情稟明瞭皇后,她還不立刻跳上肩輿,興沖沖的過來擰斷你的脖子。”
常樂唬的臉色發青,再不敢亂說話。“師傅,那咱們該如何是好哇?”
“你不是說有人動過手腳麼!暗中去查,看看到底除了你,還有誰接觸過那兩個錦盒,誰動過,誰就是鬼。內務府裡,容不得這樣的東西。”
“奴才明白了。”常樂巴不得能趕緊把這個人揪出來,這樣他就不用受這無妄之災了。
“你切記,千萬不要打草驚蛇,不要驚動旁人,若是這點子事兒你再辦不好,就別怪師傅不講情面。不用齊妃動手,我先送你去慎刑司挨板子,也算是有個交代了。聽明白沒!”徐中川因爲心裡不痛快,臉色發黑,難得的威嚴。
“奴才聽明白了。”常樂連連點頭:“師傅放心,奴才一定好好查。”
金寶將那羊脂白玉簪子交給陳福,便又返了回來,聽完這師徒倆的對話,才洋洋得意的離開。後宮裡,沒有鬼是不會死人的。可偏偏這鬼,無處不在,還真就不是那麼好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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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簪子的事情耽擱了,李懷萍抵達景仁宮的時候,殿上已經聚滿了宮嬪,顯然她來遲了。邁着款款的步子,迎着衆人的目光,李懷萍昂首挺胸,目不斜視,朝着皇后一步一步的走上殿。“臣妾請安來遲,請皇后娘娘恕罪。”
年傾歡端起茶盞,嗅着皇后賜的茶,卻沒有入口。身邊的熹妃倒是喝的津津有味。“這茶不錯!”
雁菡聽年貴妃與自己說話,笑着擱下了茶盞:“皇后娘娘宮裡的東西,必然是極好的。臣妾成日裡總喝味道苦澀的,早就忘了清茶的滋味兒,這會兒自然得多品幾口。”
武歆音挨着懋嬪做,打從齊妃走進來,就一直撇嘴:“姐姐,您瞧瞧,齊妃這算是返老還童了吧?瞧她身上的這件旗裝,繡着白玉蘭那麼淳美的花也就不說了,竟然還是對襟的樣式。真當她自己青春少艾,可惜啊,多少粉也填不平她臉上的溝壑。”
宋代柔噗嗤一笑:“妹妹這張嘴啊,可真是夠刁毒。只不過刁毒歸刁毒,竟也說的一字不差。”
“哼!”武歆音得意的翹起一邊脣角:“這宮頭啊,嫌惡齊妃的大有人在。懋嬪姐姐不就是其中之一麼!妹妹這話送進姐姐耳朵裡,當然是受用的。可咱們無論再怎麼揶揄,怎麼譏諷齊妃都好,也抹不去皇上對她的鐘愛。”
“呸。”宋代柔輕啐一口。“哪裡算的鐘愛,寧嬪別逗趣兒了。皇上爲何會如此,雖然現在看不明白,但必然是有緣由的。何況你也說了,連粉都填不滿的溝壑,難道真的米死人不償命麼!有登高的時候,就必然跌重,不信咱們走着瞧。”
兩個人正說在興頭上,只聽見年貴妃略帶威嚴的聲音響起,於是互睨一眼,均默了聲音。
“這幾日齊妃侍奉皇上辛苦,難免倦怠,來的遲一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本宮倒是少不得叮囑齊妃兩句,自己的身子要緊,畢竟不似新晉宮嬪那麼充滿活力了,且得好生保養着。”年傾歡聽着皇后與齊妃虛以委蛇的話,只覺得胃裡頭翻江倒海,少不得嗆白兩句,也好讓她們都閉上嘴。
果然這話一出,懋嬪馬上就響應了。“可不是麼!雖然齊妃姐姐依舊明豔照人,窈窕動人,但畢竟歲月不饒人,哪裡及得上後宮裡這些年輕的姐妹身子強健呢。姐姐可得好好保養着,補藥湯羹一回都不能落下,保不齊上天保佑,還能讓姐姐再得個小阿哥,爲咱們大清開枝散葉,再添血脈呢!”
懋嬪這話,連皇后都罵了進去。年輕的宮嬪們哪個不是抿着脣低笑不語,成心瞧着笑話。
李懷萍雖然臉上有些掛不住,但畢竟是飽經風雨之人,又與懋嬪爭鬥多年,斷然不會在這個時候輸了自己的顏面。“懋嬪真是會玩笑,一口一個齊妃姐姐叫的格外親暱呢!若論侍奉皇上,你可早於我許久。姐妹相稱,到底是按年資按年齡,本宮可當不起你一句姐姐。”
故意不給懋嬪說話的機會,李懷萍接着道:“至於皇嗣之事,本宮不敢貪心。身旁有三阿哥已經足夠。何況歲月不饒人,本宮也到底過了適宜生育的年歲,只盼着後宮裡其餘的姐妹能多儘儘心,爲皇上多添麟兒。至於懋嬪你麼,就同本宮一樣,少爲這些事操心爲好。畢竟無論怎麼操心,也終究是不可能的,你明白本宮的意思麼!”
“你……”宋代柔氣得嚯一聲站起身子。
年傾歡怕她口不擇言,連忙道:“齊妃這話,本宮卻不贊同。身爲額娘也好,身爲庶母也罷,六宮妃嬪無論是誰誕下了大清的血脈,咱們都該一視同仁,怎麼會有不操心之說。何況身爲宮嬪,本就是上承君恩,下繼子嗣,本分如是,當然都得盡心。齊妃莫不是隻惦記着君恩,忘了本分吧?”
宋代柔聽貴妃揶揄齊妃的話總算痛快,便走上前對皇后一福:“皇后娘娘恕罪,嬪妾身子未曾痊癒,此時多有不適,先行告退。”
靜徽饒是頷首:“你身子弱,便好生歇着。春日容易招病,凡是以自己的身子爲重。”
“謝皇后娘娘。”宋代柔領着自己的侍婢匆匆退下,只覺得胸悶的快要窒息。她是千算萬算也算不到,齊妃竟然還有風光的一日,這簡直太令人髮指了。
“你是……”迎面遇着一個人,宋代柔只覺得有些面熟,一時間不曾想起是誰。
那人輕緩的福身,口尊:“爾雅給懋嬪娘娘請安。”
“哦,對了,你是御前侍奉的那位爾雅姑娘,怎麼你今日……”宋代柔覺得眼熟,並非是因爲她在翊坤宮見過爾雅,還因爲爾雅這身裝扮,令她想起一個非常厭惡之人。“本宮第一次見你,你身着女官的衣裳,看上去知書識禮,儼然大家閨秀。不想今日更換了旗裝,又是另一番容姿了。到底本宮眼拙,未曾瞧出你原本清秀的樣子。”
爾雅臉頰微生緋意,低頭乖巧道:“娘娘過譽了,奴婢愧不敢當。”
“你是來給皇后娘娘請安的?”宋代柔奇怪,怎麼擇了這個時候給皇后請安。
“正是。”爾雅也不隱瞞:“奴婢入宮多時,還未曾向皇后娘娘請過安,故而今日前來。”
這纔是真的有好戲看了。宋代柔一下子來了精神,只覺得通體舒暢,胸口也不悶了:“好好好,難得本宮與你投緣,就爲你領路好了。你便跟着我,入殿向皇后請安吧!今兒可是真正的好,人齊,也省得你逐一拜訪,累着自己。”
爾雅哪裡知道懋嬪的用心,只是含笑謝過:“勞煩懋嬪娘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