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做什麼?”肖筱麗方纔走到正殿,就瞧見奴才們扶着高高的梯子,而安貴人則攀着梯子在樑上摸着什麼!“那頂上有什麼,值得你這樣瞧?”
安笑然聽見是宜嬪的聲音,慢慢的收回了玉手,順着梯子緩緩的下來,隨即撣了撣身上的塵。“宜嬪娘娘吉祥。”
這才擇了一處安坐,肖筱麗依舊以一種不解的目光凝視着她,似乎今兒是非要一個答案了。
“福敏最近總是不安睡,夜裡時常哭鬧,瞧着她一日一日的瘦下去,臣妾當真心疼。請了寶華殿的法師祈福,又爲她求了一道平安符。法師說將那道符懸置於正殿正樑之上最是有效,且需要臣妾親自去做,故而有了這樣的事兒。”安笑然朝小冬子略點了下頭,示意他將梯子撤了。“臣妾不知道這會兒娘娘會過來,擾了清靜,還望您恕罪。”
聽着她言辭客套,語調卻微微涼薄,肖筱麗知道,這個安貴人心裡並不敬服自己。說真的,若爲了皇帝與她爭風吃醋當真是不值得。可若是爲了旁的,比如保全自己的性命,亦或者是保住自己在這宮裡的地位,合情合理。“小公主乃是安貴人的命根子,也不怪你這樣謹慎。本宮初來長春宮,便使得小公主不安寧,想來你一定心疼壞了!”
“宜嬪這麼說,臣妾怎麼敢當。都是奴才們做事不當心,年貴妃娘娘不是已經都懲戒了麼!”安笑然聽得出這肖氏話裡的意思,顯然是想告誡自己,這長春宮如今的主位是她!“再說無心之失,臣妾怎麼敢怨懟娘娘。再不濟,小公主也是皇上的龍裔,臣妾雖然愚鈍,卻也知道宜嬪娘娘不會因爲不喜歡臣妾,而遷怒於龍裔。如此,便不是臣妾心疼不心疼的事兒了,怕只怕也會遷怒聖上。到時候,罰月例銀子當真是恩典了,娘娘您說對麼?”
示意她坐下說話,肖筱麗正色道:“你我都是侍奉皇上的宮嬪,自然沒有使皇上龍心不悅的道理。本宮初來乍到,難免這宮裡許多奴才不服,不過不要緊,本宮自然有法子讓他們忠心的侍奉下去。怕就怕有些人心裡不服氣,暗中使絆子,仗着皇上的疼愛,膝下又有龍裔承歡,便目中無人,還當自己是這宮裡頭的主子呢……那就不好辦了!真遇上這樣的人,本宮雖然不會與她硬碰硬,可也保證她絕對佔不到什麼便宜。”
“娘娘這話,似乎另有所指啊。”安笑然早知道這宜嬪並非省油的燈,否則怎麼可能都嫁過一回了,還能入宮當上嬪妃。今兒這麼一瞧,果真是名不虛傳,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也就罷了,言談之間不帶一個髒字兒,就把人損的一文不值,還當她自己多佔理。若是旁人,必然要慪紅了眼眶,委屈的咬着脣瓣不敢做聲,可惜啊……
安笑然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什麼善男信女,她只知道睚眥必報,絕不會容忍旁人騎在頭上作威作福。“臣妾與娘娘不同,乃是通過選秀途徑,入宮侍奉的。所以臣妾經歷的事情,自然及不上娘娘多。平日裡,也只是曉得如何能好好的侍奉皇上,好好的照顧福敏,哪兒有空花心思去做別的,去想別的。老人們常說,身正不怕影子斜,臣妾卻以爲不然。總有些小人,以己度人,以爲自己能做些齷蹉事兒,旁人就也會做。還是沒有擦亮眼睛,看清楚事實。”
心裡禁不住嘖嘖,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安貴人。但肖筱麗從來就不是個會認輸的女子。“安貴人所言甚是。”
安笑然聽她簡短的一句話,也不免跟着笑了。“雖然是臣妾先住進這長春宮的,但說到底,貴人就是貴人,擔當不起一宮的主位。何況臣妾還有小公主要照顧,分去了多半的精神,所以成日裡細碎的事情,也就只好勞煩娘娘您費神擔待了。同一宮檐下,自然是擡頭不見低頭見,咱們都是侍奉皇上、皇后的近人,自然不能做出讓皇上、皇后煩心之事。娘娘不必爲臣妾擔憂,臣妾懂得這些道理。”
“那就好。”肖筱麗聽出來了,一定是皇后祝福安氏讓着自己些。只是到現在,她還是沒有弄明白,叫自己和安氏同住,皇后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臣妾還要去齊妃姐姐宮裡探望,就不陪娘娘說話了。”安笑然起身一福,擡頭時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那正殿的正樑,隨即轉身而去。
說真的,肖筱麗被她這最後的一眼,鬧得心裡有些猜疑。橫樑之上,當真是爲小公主祈福的平安符麼?還是另有別的目的。待到安氏的奴才也隨之退下,她才趕緊喚了一聲丁傑:“拿梯子來你去瞧瞧那橫樑之上,到底是什麼東西。”
丁傑招呼了兩個小太監,擡着梯子過來,動作麻利的攀了上去。起先的確是看見了一道平安符,可平安符擱在一個黑色的小漆盒之上,盒子雕工精巧,描漆精緻,裡面似乎還有別的什麼內容。“娘娘,的確有道平安符,可平安符下面還有個黑色的漆盒!”
“哦?”肖筱麗冷哼一聲:“拿下來給本宮瞧瞧。”
“嗻。”丁傑依言,將兩樣東西都拿了下來。“娘娘請看。”
盒子打開,肖筱麗登時惱火:“這是什麼!”
嬌子看了一眼,忙道:“娘娘,這不是……”
“好了。”肖筱麗打斷了她的話,示意她閉嘴。“本宮清楚知道這是什麼,非但知道,還清楚這是宮裡的禁忌。那巴掌大的小布人兒身上,清清楚楚的寫着自己的生辰八字。足可見安氏是恨毒了自己,明着不敢做出來,便這樣暗中詛咒。“好大的膽子啊,當真是本宮小覷她了。”
“娘娘,您說這可怎麼是好?”嬌子氣得臉色發白:“她不過是個小小的貴人,怎麼敢如此詛咒您。”
肖筱麗心裡惱火,可話說的依舊溫和:“不過是……不過是她一時錯了主意,千古以來,這樣害人的人不少,可成事的卻不多,足可見這些玩意兒根本就不準。無妨,本宮纔不會被她這樣的小舉動唬住。以爲在布人兒身上扎幾根針就能讓本宮難受麼!真要是這麼靈驗,那後宮裡的女子天天不用幹別的了,個個抱着個小布人兒。恨誰就只管寫上時辰八字,戳誰也就是了。”
臉色還是沉着沒有變好,嬌子道:“娘娘你鴻福齊天,自然詛咒不會靈驗。可這樣的事情,必然會損耗您的運氣,若是就這麼算了,豈非是讓她得逞,還當娘娘您怕她呢!”
“哼!”肖筱麗被嬌子的話挑撥的怒火直燒:“我憑什麼怕她,憑什麼讓她得逞,好哇,她不是會找寶華殿的法師麼!那很好哇,本宮也要去,你速速去準備肩輿,本宮也要爲小公主祈福。晚點皇上來的時候,讓她有好戲瞧。”
場面上的話說完了,肖筱麗示意翎子附耳過來,竊竊私語之後,才得意道:“你們都趕緊着,別耽誤了本宮的好事兒。”
李懷萍瞧見安氏帶着小公主來,喜笑顏開:“妹妹怎麼這會兒過來了,太陽這麼大,看曬着咱們福敏。”
“姐姐安好。”安笑然客套的向齊妃行禮,遂道:“姐姐教妹妹做的手工,方纔已經做好了。這不,既然做好了,就一刻也不耽擱的來給姐姐瞧瞧。也好讓姐姐再指點一二。”
撫了撫乳母懷裡的福敏,李懷萍喜滋滋道:“妹妹心靈手巧,自然是能做好的。兩日不見福敏,這會兒瞧着,似乎又沉了不少。瞧這小臉蛋啊,紅撲撲的,可真嫩,既然睡的香,就趕緊讓乳母抱下去好好哄着,擦擦身子,免得溼漉漉難受。”
“是。”乳母含笑映着。
冷玉曉得齊妃的心意,故而道:“貴人請寬座,茶點已經準備好了。奴婢領着乳母下去,一併照看小公主。”
“有勞姑姑。”安笑然也是溫和的笑着,目送一行人退下。“姐姐,樑上的東西,臣妾已經準備好了。瞧宜嬪那架勢,勢必會攀上去瞧,一旦她發現了盒子裡的東西,肯定大發脾氣,如此,事情便會被她鬧大,咱們瞅準了時機,將那布偶更換掉,一切便可以當做沒有發生過了。這一招請君入甕,姐姐的心思當真是巧妙。”
聽她這麼說,李懷萍也溫然笑了:“妹妹以爲,肖氏真的會把此事鬧大?”
“姐姐的意思?”安笑然有點詫異:“難不成她會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忍下這口氣?”
李懷萍搖了搖頭:“這肖氏不會息事寧人,她不是省油的燈。可她也不會笨到就這麼把事情鬧大,口說無憑,即便有個布偶你不承認,她也沒轍。”
“那……”安笑然不大明白:“姐姐的意思是……”
“你想啊,要人發覺,又不要自己受牽連,那最好的辦法是?”李懷萍故意不說,吊足了安氏的胃口。
安笑然疑惑不已:“難不成她有法子不動聲色的將此事揭發?咱們不是會換掉那布偶麼!皆是她哪裡還有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