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還有奴才在這裡伺候着,關乎顏面,雁菡不想讓懋妃再說下去。“懋妃姐姐,您就別難過了。您有您的苦心,宜嬪有宜嬪的不容易。但歸根結底,您都是爲她好。她必然心中明白。許就是一時想不通罷了。”
輕聲軟語,伴隨着輕輕拍她手背的動作,無不是寬慰之意。“好了姐姐,我是奉旨前來侍疾,不能多陪您說話。您先在這裡歇歇,等氣順些了,叫人送您回去可好?”
“你去吧,別耽誤了時辰,我不礙的,歇一會兒就好了。”宋代柔沒想到這時候,熹妃還會這樣關心她,之前因着筱麗的事情,鬧得大家都嫌惡了她。“多謝你啊,妹妹。”
回以明媚的微笑,雁菡示意宮人好好照應着,這才急匆匆的離開了偏殿。
“皇……”
年傾歡將食指貼在脣瓣上,向才走進來要請安的熹妃比了個噤聲的動作。隨即她輕輕的走過去,扶起了福身問安的熹妃:“皇上服了藥,又閱了好半天的摺子,這會兒才安睡。你好生相伴,晚膳本宮已經着人去準備了,晚些時候皇上醒了,傳膳就可。”
貴妃的聲音很輕,如同夏日裡微微涼爽的風,輕輕的送到旁人的耳中。雁菡聽着很舒服,這種感覺,很像是彼此之間厚密無間,溫婉的訴說着相關同一個夫君的事情。“多謝娘娘提點,臣妾記着了。”
衝她微微笑,年傾歡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我也乏了,今晚便辛苦你了。”
“娘娘好幾日衣不解帶的侍奉在皇上身側,自然是辛苦。臣妾必然會好好爲皇上侍疾的。”雁菡送了年貴妃走出內寢,才拉着她的手到較遠些的廊下,低低道:“方纔懋妃與宜嬪在養心殿外起了齟齬,臣妾聽着,似乎是於皇后娘娘有關。懋妃太過激動,氣得昏厥過去,臣妾擔心事情鬧大了傳到皇上耳中不好,便沒有請御醫,只將人扶進了偏房歇着。現下還在!”
“唉!”年傾歡的嘆息之中滿是無奈:“我去瞧瞧。”
“娘娘慢走。”雁菡又是福身,仰起頭的時候,年貴妃走出很遠。“貴妃這樣在意與懋妃的姐妹之情,可偏偏懋妃並不得的珍惜……”禁不住喃喃自語,雁菡只覺得,後宮裡有這樣的情分難能可貴,可惜終究會不復存在。
年貴妃來的時候,宋代柔正要走。“妹妹,你怎麼來了,皇上那兒……”
“皇上那裡有熹妃侍奉,我陪姐姐回宮吧。”年傾歡近前挽了懋妃的手,兩個人慢步走出了養心殿。
瞟一眼近前跟着的人,宋代柔放輕了聲音,低低道:“我總覺得,筱麗一定有什麼把柄讓皇后攥在了手心裡。否則她不會這樣一門心思的要跟隨皇后的。”誰也不是傻子,宋代柔心裡明白,自己方纔與筱麗的對話,熹妃一定聽見了。倘若這會兒,再不跟年貴妃說實話,往後這姐妹之間的信任就更是一點兒也沒有了。
“妹妹。”宋代柔緊緊攥住年貴妃的手,蹙眉道:“咱們能不能想個什麼法子,查明白這件事兒。想法子幫一幫筱麗,也好讓她拜託皇后的控制。不瞞你說,我反覆的問過她好些次,她都不肯鬆口,想來這件事情一定舉足輕重,我是怕她稀裡糊塗的叫皇后騙了。一旦有什麼後果,那可就遲了。”
“若是姐姐一定要查個明白,我是可以幫手。只是,宜嬪未必希望這件事情被大家知曉。”年傾歡友善的提醒懋妃,也是怕將來事情不好,她會怪自己多事。
宋代柔想了又想:“妹妹,不妨容我思量一晚,明日一早,我再答覆你。可好?”
年傾歡點了點頭,終究沒有多說:“好了,姐姐你也疲倦了,等下讓奴才請御醫去你宮裡請脈,總才能放心。我這幾日都沒有回宮,就不多陪了。”
“妹妹趕緊回去沐浴更衣,好好歇歇。”宋代柔瞧她眼底有些發烏,少不得關懷:“你也是累着了。”
原以爲這事情到此時,也就這麼明朗了。懋妃必然不捨得當真這般揪出筱麗的底,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哪知道年傾歡才沐浴罷,正想着好好睡一覺,鹹福宮的烏子豪就來了送信兒了。隔着淡黃色的香羅,年傾歡的聲音顯然疲倦:“這麼晚了,懋妃吩咐你過來,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麼?”
烏子豪自然不敢擡眼看帷帳裡的貴妃,故而謹慎垂首,道:“回稟年貴妃娘娘,我家娘娘讓我告訴您一聲,說宜嬪過兩日還要出宮一趟,爲皇上祈福。說是皇后娘娘已經恩准了。”
“回稟你家娘娘,本宮知道了。”年傾歡又問:“你家娘娘身子如何了?御醫怎麼說?宜嬪可去了鹹福宮探望懋妃?”
“回稟貴妃娘娘,御醫來瞧過,說是中了些暑氣,又急怒攻心,這才身子不適。這會兒服了藥已經好多了。宜嬪娘娘並不曾前來探望,許是天太晚了的緣故。”烏子豪逐一細緻的回了話。
“嗯,你回去覆命吧,本宮有數了。”年傾歡吩咐樂凝:“上次內務府送來的那山參取來,讓小烏子給懋妃帶回去補補身子。”
“多謝貴妃娘娘。”烏子豪喜事應下,連忙跟着樂凝退了下去。
花青道:“娘娘,這宜嬪怎麼又要出宮啊?上一回出宮就惹出那麼大的亂子,現下這又是欲意何爲?莫不是讓皇上記起當初的事情來,以此博得聖寵?”
“只怕不是這麼簡單。”年傾歡動了動心思,想着如今宮裡的人,沒有哪個是可以放心用的。除了——宋青。先前的事情,皇上必然也疑心宜嬪了,否則宜嬪救了他的命,皇上恩寵有加,豈會說冷落就冷落,除非是皇上懷疑這其中有人故意做了什麼,於是必然會指派親信去調查,此番宜嬪出宮,必然是個絕佳的好時機。“明兒一早,讓宋院判先來一趟翊坤宮,本宮要細細詢問皇上的情況。”
“奴婢明白。”花青看着貴妃若有所思的樣子,心裡也禁不住猜疑,到底宜嬪有什麼動機!既然那麼愛出宮那麼喜歡宮外的日子,又爲何要入宮呢?
翌日清早,金燦燦的陽光便耀亮了整個紫禁城。金瓦青檐,無不是流光熠熠的。
宋青等在了翊坤宮偏殿之外,不一會兒,就瞧見胡來喜前來傳他。“勞煩公公。”一句簡短的客套,他便整理好衣冠,示意內侍監等殿外,昂首闊步的走進了殿中。“年貴妃娘娘萬福金安。”
“宋院判無需多禮。”年傾歡示意樂凝賜茶,平和問道:“皇上的龍體一直安泰,此番驟然抱恙,太過突然,本宮總是於心難安,想問清楚宋院判,這其中到底有什麼緣由。”
“微臣不敢。”宋青自然不敢面對面坐着與貴妃說話,謹慎道:“回稟娘娘,皇上國事繁忙,日理萬機,此番龍體抱恙,乃是因爲暑氣侵體,勞累過度所致。歸根結底,還是平日裡太過勞累,龍體熬的虛弱了。微臣以爲,應當適宜進補,靜心安養,不日便會康復。”
抿脣而笑,年傾歡明眸鎖愁:“皇上富有天下,卻難有安寧。光是這後宮裡的事情,就難以平衡,更別說朝堂上那些了。”
宋青見樂凝領着宮人退下,便知年貴妃另有話說,故而略微向前走了小步,垂首候着。
“本宮與宋院判是老相識了,你救過本宮的性命。對本宮有恩。所以,你實在不必這般提防本宮,謹小慎微。”年傾歡瞧他這樣子,少不得幽幽嘆息:“你放心,今日之事,無論你應不應我,我都不會有半句怨言。”
貴妃對自己說“我”,宋青不免一顫:“娘娘言中了,微臣並非此意。只不過微臣知道娘娘要問什麼,必然是於宜嬪有關。”
看得出他爲難,年傾歡少不得斂笑:“若當真是太爲難你了,我便不問。你只當沒有這回事即可。”
“娘娘誤會了,微臣並非此意。”宋青很是謹慎的低語:“先前皇上疑心宜嬪救駕之事,乃是有心人的安排,故而讓奴才着人去調查。一番查證之後,果然有些蛛絲馬跡,指明此事或許與皇后有關。當然,只是些蛛絲馬跡,皇上也不好就這麼處置了宜嬪。碰巧那段日子,宜嬪多番與貴妃娘娘您不睦,皇上便冷落下來。只是這些日子,皇上並沒有放棄追查相關之事,也吩咐奴才仔細盯着。”
“本宮也猜到了。”年傾歡還不至於覺得僅僅是因爲宜嬪開罪自己,皇上便冷落她。如今從宋青口中得知這些事,更加堅定自己的猜疑沒有錯。“宜嬪向皇后請旨出宮爲皇上祈福之事,你可有耳聞?”
“已經知曉。”宋青如實回話。
“皇上哪裡……”年傾歡不免多問一句。
“皇上讓奴才暗中着人跟着。”宋青亦是開誠佈公的回了話。
輕輕嗯了一聲,年傾歡挑眉道:“本宮想知道,宜嬪到底有什麼把柄落在皇后手中,這件事情,只有你去查本宮最放心。只是……本宮私信不願意讓皇上知曉,亦希望你得知真相能守口如瓶。宋青,這一回你可願意爲本宮分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