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甜趕來的時候,帝后並着貴妃幾人皆在靈堂。淚水先聲奪人,福過身,她就哽咽的不能說話了。
“唉!”靜徽哀嘆不已:“佳甜,誰也不想發生這樣的事情,你這麼難過,不是憑白的惹貴妃傷心麼!也叫福沛走的不安心。”邊說着話,邊不時的擦去眼下的淚水。“去瞧瞧福沛吧!”
“是。”佳甜也萬萬想不到,事情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皇上所言極是,我不該惹貴妃嫂嫂再傷心。”
年傾歡走過來,拉着她的手:“妹妹有心了,我陪你進去。”
“嫂嫂,怎麼會這樣?”佳甜哭紅了雙眼,心痛不已。“九阿哥他……”
進了內殿,年傾歡用力的攥了攥佳甜都手,附耳道:“一切照舊,這裡你別管。”
佳甜登時一驚,竟忘了哭:“嫂嫂……”
彼時正好乳母淑慧走了進來,含淚悲傷道:“娘娘,這是奴婢等連夜爲九阿哥趕製的虎頭帽、小靴子。想着九阿哥穿好,便不會冷了。”
年傾歡點了點頭:“難爲你們,有心了。”年傾歡拭了拭眼角的淚:“那你就替本宮,給九阿哥穿上。”
雖說心裡還是詫異,但佳甜很快便恢復了理智,隨着貴妃一併哀泣。“嫂嫂,九阿哥這麼走了,我心裡難過。爲何會如此……”
“誰也不想的。”年傾歡撫了撫她的臉,擦去還帶着溫熱的淚珠:“妹妹你就別難受了。”
兩人這麼說着,看着淑慧爲福沛戴上虎頭帽,心裡都不是滋味。
“娘娘……”淑惠一驚,只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平日裡,都是她和幾個乳母親手爲九阿哥做小帽小靴子,怎麼這回做的,竟然不合尺寸了。
“傾歡,前朝有事,朕得回去了。”胤禛爲難的走進來,打斷了乳母的說話。“讓佳甜好好陪陪你,晚些時候,朕再來瞧你。”
年傾歡福身相送:“國事要緊,臣妾有佳甜陪着,沒有什麼大礙。皇上不必掛懷。”
胤禛點了頭,旋身而去。
佳甜這才悠悠的低嘆一聲:“朝政動盪,皇上不安。這時候有生出這樣的禍事,只怕誰的心裡都不好受。貴妃嫂嫂切勿傷懷了,一定要放寬心。否則皇上必然要心疼。”
靜徽走了進來,饒是哀切:“佳甜的話在理,貴妃務必要好好調養身子。到底你還年輕呢,又得皇上的寵愛,再度誕下皇嗣並非難事。本宮亦希望能有這樣一日。”
虛僞的話,皇后從來都說的格外動容。年傾歡早已經習慣了這幅嘴臉,心上已是沒有一點感覺。“多謝皇后寬慰,臣妾必然好好調養。沒有了福沛,日子也總得過下去不是麼!臣妾豈能爲着一己之痛,叫皇上皇后費心。”
“你能這麼想,就最好不過!”靜徽轉過身:“本宮回宮了。總在這裡,老是叫本宮心酸。”
“恭送皇嫂。”佳甜少不得行禮相送。
年傾歡想起了什麼,饒是問淑慧:“方纔你驚呼什麼?”
淑慧趕緊跪下:“奴婢有罪。方纔是瞧見了……瞧見了……小阿哥身上的……心裡難過。”
“難爲你了。”年傾歡看她畏懼的樣子,也是不忍心。“福沛自幼是吃你的乳汁長大的,除在本宮懷裡,便是你抱他最多。也難爲你看到他現在的樣子會難受。本宮何嘗不是?”
慢慢的閉上眼睛,年傾歡搖了搖頭:“罷了,都出去,讓福沛靜靜的走。”
佳甜這才得空向熹妃請了安,殿上依稀還有許多妃嬪哭着,她只同熹妃道:“熹妃嫂嫂受累,佳甜見貴妃嫂嫂多有不適,先陪她回宮了。”
“去吧。”雁菡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自己也是,別難過太久,傷了身子。”
兩個人慢慢的走出了靈宮,身後遠遠跟着宮人。佳甜輕聲附耳,堅定道:“貴妃嫂嫂放心,宮外的一切,佳甜已經安排妥當了。隨時都可以護送九阿哥離開。”
“那就好。”年傾歡蚊音道:“等會兒你出了宮門回府的途中,便會有人將九阿哥交給你。茲事體大,本宮亦不想難爲你,佳甜,若是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堅定搖頭:“嫂嫂這是什麼話,您放心就是。我一定讓九阿哥平安到達該去的地方。”
“好。”年傾歡心中一痛,淚水便掉了下來。“這幾日如同噩夢,歷經生死,我當真以爲我要失去福沛。沒想到有所轉圜。好妹妹,一切就拜託你了。”
兩人正說着,弘曆便匆匆走過來。“兒臣給貴妃娘娘請安。向姑母問好。”
“弘曆?”年傾歡大爲詫異:“你怎麼會在這裡?”
“兒臣聽聞九弟他……坐立難安,就趕緊趕過來了。”弘曆雙眼通紅,難過不已。
佳甜忙道:“日前你跌下馬,自己的身子還沒養好,怎麼不好好歇着?”
“姑母關心了。”弘曆難過不已:“兒臣無礙,只是想給九弟上一柱香。”
點一點頭,年傾歡自然應允:“我陪你進去。”
算着時辰也差不多了,佳甜道:“嫂嫂陪着四阿哥去瞧瞧,我府上還有別的事情,得先走一步了。嫂嫂見諒。”
“好,你去吧!”年傾歡的目光裡滿是期望。希望宋青、佳甜能順順利利的帶着福沛,去另一片廣闊的天地。
“弘曆?”雁菡沒想到他會來,不禁吃驚:“你怎麼……”
“額娘,兒臣來給九弟上一炷香。”弘曆很是難過,垂首道。
雁菡點頭:“也好,總歸是一場兄弟,唉,你去上柱香吧,你九弟他在天有靈,會惦記你這個當哥哥的。”
年傾歡當真喜歡弘曆,懂事,沉穩,即便是皇上再寵愛,也從來沒有半點驕縱、高人一頭的樣子。這些都是熹妃平日裡教的好。她也很羨慕熹妃,雖然只有一個兒子,卻能看着他長大,細心栽培,如此比得不得恩寵都有福氣。這樣的福氣,她此生都不會有。
想到這裡,心當真是絞痛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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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都看清楚了?”靜徽的景仁宮中,繡花針落在地上都能聽見響動。“你知道欺瞞本宮的下場。”
跪在地上的女子怯怯的點頭:“奴婢明白,奴婢不敢欺騙皇后娘娘。的確如此。”
“那很好哇。”靜徽眉心一喜:“可惜你稟明的太遲了,否則本宮一定能拿住貴妃的把柄。不過現在也不要緊。這會兒皇上必然還在西暖閣中閱摺子,你去求見皇上,把方纔對本宮所講的一切,如實的稟明皇上。一經證實你所言不虛。皇上徹查此事。只要此事能辦妥,本宮一定償你心願。來日你的女兒,就能嫁入三阿哥的皇子府,即便不爲福晉,也必然是側福晉的最佳人選。”
“可是……可是……”那女子猶豫不決:“皇上如果不相信奴婢,那奴婢興許就沒命了!就算皇上相信了奴婢所說的話,貴妃娘娘也一定饒不了奴婢。”
“那本宮倒是要問問你了。究竟是你自己的性命要緊,還是你女兒的前程要緊?你們這些旗人包衣奴才啊,命數都是如此。左右都要堪爲驅使,何不昂首挺胸的做一回主子?”靜徽撫了撫自己手腕上的玉鐲子,最終也是無奈:“行了,你自己掂量着辦吧。本宮沒有什麼好說的,映蓉,你送她出去。”
“走吧!”映蓉冷着臉子道:“哪個多哪個少,你自己心裡要有數纔好。”
“奴婢告退。”心裡搖擺不定,那女子走路也是沒有重心。
映蓉嗤鼻道:“娘娘,您瞧她那點兒出息。如此之人,怎麼可能成事。只怕即便是她去了養心殿,皇上也必然不會相信她的話。”
“這事兒,咱們不出頭就行。”靜徽慢慢的撥弄着手上的鐲子,沉下心來:“本宮看不明白的則是,難道貴妃當真疑心皇上了?她相信皇上不會讓她的孩子活命,所以就弄出這麼個漫天過海的法子,送他出宮?本宮還當,這麼多年了,她與皇上真正的心意相通。亦或者是她自以爲如此。沒想到,真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時候,她總歸還是顧着自己。”
這麼想,靜徽心裡舒暢多了。“年貴妃啊年貴妃,本宮還以爲你真的把與皇上多年的情分看得比什麼都要緊,卻原來根本不是!”
站起身子,靜徽心裡的恨慢慢的透出來:“皇上還以爲她是當真的無私,怎麼可能?這件事情,即便本宮不參與,她的本性也會顯露出來。映蓉你不明白,本宮不是要皇上相信貴妃究竟做了什麼,而是要皇上明白,後宮之中倘若真的有人全心全意在意着與皇上的情分,那個人一定是本宮而絕非年氏。”
映蓉心虛,面上卻沒有任何表露:“娘娘對皇上的心意,皇上一定心中有數。只不過礙於年貴妃的母家得勢,纔沒有表現的那麼明顯。這麼多年來,其實皇上待娘娘也是有心呢!”
“但願如你所言。”靜徽沁出笑容:“不過無妨了。本宮是不會和將死之人爭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