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修斯,準備好了嗎?今天的收穫可是很多的。”
烏魯從那名夜鴉的房間中走出時,迎面就撞上了另外的兩名夜鴉,他們都戴着面具,彼此之間都看不到對方的臉。而其中一個看起來就像是領頭的夜鴉直接招呼起了烏魯,似乎已經在這裡等他多時了……當然更準確的,應該是在等待那位已經不在人世的傢伙。
這已經是迄今爲止烏魯殺掉的第四個“同僚”,也是最爲熟練和無情的一次。
而這一切自然都是在白維的指揮下,雖然烏魯很想知道爲什麼白維會對萊茵神教中最爲神秘的夜鴉部隊如此瞭解,不僅知道他們的所在地,還知道其中一個人的名字,甚至知道該什麼時候進入,什麼時候推門,什麼時候殺人,以及之後該怎麼做。
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
如果放在往常,這會讓烏魯感到恐懼和忌憚,但在今天,在此時此刻,他並不想去思考太多的問題。
他想知道的,就只有一件事情。
一件事情而已。
“你這傢伙今天還挺沉默的。”領頭的夜鴉有些驚訝的看着一言不發的烏魯,但旋即便點了點頭,“不過這樣也挺好的,我們這一行就應該少些聒噪,準備好就出發吧。”
烏魯和剩下一名夜鴉同時點頭,而後跟着這名領頭的夜鴉出了宿舍。
夜鴉騎士。
萊茵教會中最爲特殊的存在,所有人都知道它,但所有人都不願意遇見它。
因爲那漆黑的烏鴉面具,象徵着死亡。
而這三隻烏鴉就這樣沉默着在滿是積水的巷中穿過,那厚重的皮靴本應發出沉悶的聲響,卻因爲踩在水上而變得清脆了起來。
但看到他們的路人並沒有因爲這道清脆就收斂起了對他們的恐懼,紛紛退到了一旁,有小孩的還將小孩抱在了懷裡,生怕他們亂走從而衝撞了他們。於是他們就這樣順利的穿街走巷,很快就來到了一家小教堂前,一位神甫提早在這裡等着他們。
“早上好。”這位神甫向他們打招呼,“這天氣真糟糕啊。”
“知道天氣糟糕就不要浪費時間了。”領頭的夜鴉發出了沙啞的聲音,從這厚重的面具中穿透出去後就更顯古怪了,“有幾家?”
“我這裡就有五家。”這名神甫輕輕的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是因爲有五個人死去了他感到惋惜,還是因爲工作量增加了讓他感到麻煩,烏魯更傾向於後者,“跟我來吧,爭取早日搞定,不要被那幫吵吵鬧鬧的傢伙們拖了時間。”
三名夜鴉就這樣跟上了神甫,又走了大約十分鐘,便來到了一戶人家前。
神甫推門而入,跟在他身後的烏魯便看到了一口棺材。
棺材裡躺着一箇中年女人,她的屍體上堆着白花,但不多,就像是此時屋內的親屬一樣。
“神甫大人,您終於來了。”
“我們已經等您很久了!”
“您還記得我嗎?您上次幫我看了病,開的藥很有效啊!”
親屬們立刻圍了上來,在神甫身邊你一句我一句的。
完全不像是個葬禮。
而神甫不得不擡起手,制止了這些“熱情”的親屬們:“好了好了,讓我們早點開始吧,有什麼事情以後再聊。”
“當然當然,還是正事重要,還是正事重要。”
烏魯透過面具,冷冷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幕。
老實說這樣的畫面他並不陌生,因爲他也是神甫,在貝當鎮時也是他負責給死去的人進行彌撒。從一開始跟在路吉身邊當個小跟班,到之後獨當一面,他也見過了不少的事情,只是他沒有想到……索姆城這邊也一樣。
和貝當小鎮,沒有任何區別,不管是神甫,還是家屬。
他搖了搖頭,把這些想法從腦海中拋出,而後在領頭夜鴉的指使下,三人向着棺材走去。
現在烏魯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麼,白維也沒有告訴他,就只是說跟着其他的夜鴉就行。
於是他們就站在了棺材邊。
而後烏魯才發現,棺材後還有個小小的身影。
是個男孩,他背靠着棺材,將頭埋在臂彎間,雙肩不斷抖動,顯然在哭。
這一瞬間,烏魯才能猜到這個男孩和棺材裡的這個女人是什麼關係。
即便這樣的事情實在是見過太多,但在此刻,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還是涌了上來。
他下意識的想要走上前將男孩拉起來,但身後的腳步聲還是讓他冷靜了下來,站住不動了。
進來的是那位神甫,他顯然是知道小男孩存在的,他的臉上滿是憐憫:“啊,可憐的孩子,別傷心,我們會讓你的母親安息的。”
說着,他便把男孩抱了出去。
接着便是彌撒儀式。
三名夜鴉人就這麼沉默着站在棺材周圍,什麼都沒有做,像是神甫的保鏢。
這讓烏魯有些疑惑,但他並沒有表現出來。
很快,彌撒儀式便結束了,那位神甫再次抱起了男孩,走出了放着棺材的房間,到了那一衆親屬面前:“費斯女士魂歸萊茵了,她的丈夫也不幸在三年前去世,所以我必須要問一下,這可憐的孩子,有親屬願意撫養嗎?”
前來參加葬禮的親屬們面面相覷,卻沒有一個人願意站出來。
烏魯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幕,突然聽到了領隊的聲音:“馬修斯,愣着幹什麼?我要回收了。”
他微微怔了怔神,而後看到夜鴉領隊拿出了一個黑色的小盒子,向着屍體的頭部走去,另一個夜鴉則站在棺材尾,似乎是在爲領隊的行爲遮擋視線。
於是他也有學有樣,站在了棺材尾部的另一邊,但他是側身站着的,正好可以用餘光看到領隊的動作。
而後,他便看到領隊將那盒子放在了屍體的耳朵旁,低聲唸叨了幾句後,一隻黑色的蟲子從耳朵裡鑽出,很是順滑的進了盒子裡。
烏魯瞪大了眼睛。
與此同時,神甫那邊也有了新的動作。
“沒有人願意撫養他嗎?真是遺憾啊。”神甫輕輕的嘆了口氣,“既然如此,這個孩子就只能歸於我主的懷抱了,放心吧,孩子,堅強起來,你會成爲和我一樣的人。”
烏魯猛地轉過頭,看到那名神甫正在輕扶着男孩的頭,那畫面……一如二十年前。
這一刻,烏魯彷彿意識到了什麼,他再次看了看那回收中的蟲子,又看了看那個神甫與小男孩,身體忍不住一顫。
“維薩斯!”烏魯在心中發問,“我的母親,就是因爲這個死去的嗎?”
“他們就是因爲這個纔要殺死我的母親嗎?!”
“維薩斯!”
他在腦海中聲嘶力竭的吼着。
“你說話啊,維薩斯!”
“告訴我,我的母親就是因爲這個才死的嗎?!”
“維薩斯!”
但不論烏魯怎樣呼喊,白維就只是沉默着。
宛如棺材中的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