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走了大概二十幾分鍾,在一棟藏族房屋前停了下來。
房屋用幾根碩大的圓木柱撐住,明黃色爲主,兩邊掛着彩色的經幡。
“扎西,卓瑪,歡迎大家來到我家。我的阿媽阿爸,三弟在家裡等着大家去吃犛牛肉!大家趕快行動!”導遊洛桑一嚷,同車的人一股腦全衝了下去。
聞仁堯和易淺絮對視一眼,無奈的笑了笑。
“扎西德勒。”
一個皮膚黝黑,扎着馬尾的藏族小夥湊上來給易淺絮披上了一條潔白的哈達。
“扎西德勒。”易淺絮趕緊誠懇應他一句。
易淺絮趿拉着人字拖,慢慢的搖了上去,木製樓梯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邁進高門欄的屋子,易淺絮着實被這陣勢嚇了一跳──
寬敞得如同一個小型舞臺的客廳,挨挨擠擠的坐滿了人,每個人脖子上都披着哈達,手裡端着青稞酒,桌子上不無例外的是幹青稞。
“哇,這麼多人!”聞仁堯顯然也被嚇了一跳,這架勢讓人稱奇。
“我們坐那邊。”易淺絮徑直走到最近的一個位置上去,不管不顧的坐了下去。
一陣藏族特有的清靈的歌聲傳了出來,像是高原上翱翔的雄鷹在高歌。
“扎西,卓瑪,知道‘贊’用藏語怎麼說嗎?”洛桑還真是多才多藝,唱歌跳舞不在話下,連主持這種高難度活也被玩得遊刃有餘。
“不知道┉┉”遊客們倒是很配合,齊刷刷的盯着他。
“那我教大家,跟我念,亞雄亞雄雅雅熊┉┉耶、耶、耶耶耶┉”
遊客們一陣爆笑,這也太扯了。
烤犛牛肉很快被端了上來,紅褐色的肉除了有點硬之外味道真是妙極了。
幾個藏族打扮的小夥和姑娘拉着馬頭琴,揮着袖子跳起舞來,旋轉,擡腿,揮袖┉┉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易淺絮一個人偷偷的坐在了明黃色的樓梯上,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裡面太熱鬧了。一念心清淨。
她突兀的想起一個人來。
周慕夏。
有多久沒有想念這個名字、這個人,她不清楚。
我的青春是一朵兀自凋零的花,開在沒有綠草的墳墓上。
她恍惚間聽見還是十五歲時,有個少年站在樹下輕輕的唱。
也是這樣一個有着金黃色霞光的黃昏,成羣的飛鳥穿過雲層,偶爾會有幾隻落腳的停在電線杆上,沉默的看着他們。
他說,無論是漠北黃沙,還是江南水鄉,我只願能和你一起去。
那時的她笑着答應,那我們做一次青春的約定,三年後,我們十八歲,我要和你去西藏看“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一花一淨土,一葉人歸來。
這麼多年了,她在想起他時還會難過,會不爭氣的流眼淚,那是愛進骨髓了。她的那雙會流淚的眼睛,註定是爲了他而生的。
愛情這回事,不是公交車,前面才下了人後面的人就能補票上車。她不是非他不可,但能住在她心裡的就他一個。
她想起第一次親吻時羞赧的模樣,月光像是浸了水一般透明的流動。
周慕夏將她死死抵在籃球架下,周圍靜謐無聲,只有一顆默默躺着的籃球。
汗水像是斷了線的淚珠子一般齊刷刷從他的額頭上留下來,一半是運動熱的一半是親吻的緊張導致的。
她修平的指甲死死扣緊手心,後背抵在硬硬的籃球杆子上,一陣疼痛。
天黑黢黢的,但她卻可以看清他臉上金黃色的絨毛。
“別緊張,你不要看就好了,把眼睛閉起來。”周慕夏伸出一隻手輕輕遮住她眼睛,另一隻手攬住她的腰。
他熱熱的脣瓣像是着了火一般貼上了她的脣瓣。
渾身過電。
這是她唯一能夠形容出的感覺。
他們僅僅貼了幾秒鐘,因爲害羞與緊張很快分開了。
繁華似回憶,暮暮朝朝辭去。
她腦子過電影一般,過往的情節一遍又一遍上演,思念咆哮着朝她逼近過來。
疼痛。
她像那些反射弧特別長的動物,拖着疲憊的身軀行走在回憶的角落。
她多想再邂逅這樣一個人,即使你笑着說沒事,他也能看出你笑容背後的悲傷。這一生,好像愛一個人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