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涯暗罵一聲,又開口:“一會若是有魚,待捉到後公子可要多吃點,有利於傷腿恢復,我們也好早日脫困。
“天涯兄這是在關心在下?”
拼命抑制住眼角的**,楚天涯磊落答道:“公子因天涯而受傷,天涯自然理應關心公子。”
“如此啊。”他垂眸看着身側,輕聲悅耳道:“我與天涯兄也算是過命的交情了,這麼客氣未免奇怪,不如以姓名相稱,你看可好?”
腳步微滯,楚天涯警惕地朝他看了又看。只見他俊眸澄澈,淡笑的一臉無害,絕無破綻。
“那…好吧。”他答應得有點猶豫,心裡還是有些懷疑,畢竟他們現在身處崖底可以說是眼前這傢伙一手造成的,要不之前有古寺那一回讓楚天涯心裡多少有點過意不去,這會兒他說不準要找他拼命,現下居然兩人要稱兄道弟起來了?!
“天涯。”這兩個字經他這麼一喚,真是悅耳得緊:“天涯今後可叫我行之。”
“這是公子的表字?”楚天涯惶恐了。
他這是幹嘛呢?一下子就這麼親熱起來了,太過於反常了吧!表字呢?呃,還是算了吧。
“撫蘇公子,這……”這不合適吧!這一稱謂叫喚出來,兩人的關係可以說立馬有了質的飛越。 ⊙тт kΛn⊙c○
“行之。”
某人不給他反悔的機會,大眼瞪大眼對看了許久。直到肚子唱起空城計,楚天涯這才委曲求全道:“行之。”
脣角彎起一個漂亮的弧度,撫蘇辰笑得溫暖,好似綠了江南岸的春風,吹得楚天涯暈陶陶的,一時間竟忘了此時已是秋風颯颯,而兩人正處在荒崖之下山溪之旁。
不過片刻他便恢復了神智。這個笑面虎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更何況他倆的新仇舊恨又不止一樁。楚天涯這麼篤定着,下意識忽略了心裡那一瞬間涌起的莫名情緒。
秋天的山風有點清涼,撫蘇辰坐在溪石上。目光漫不經心地掠過那雙晶瑩如玉的裸足,滑過不時插入水中的樹枝,落在楚天涯捉魚的那隻手上。
明明沒有內力在身,卻可以在一瞬間出奇不意地制住五人,也不知道方纔他施的是什麼暗器?子虛派?好一個子虛烏有的門派,有意思。他的俊眸遂亮,抹過難以言喻的神采。
方纔他看得明白,那青綃派雖在江湖排名不高,可排出陣法變化卻是多端,亦可以稱之爲巧妙,當時即便是自己的隨侍瑤迦在場也不一定二、三招便可以輕鬆戰出。而剛剛哪怕有自己在一旁妨礙着,這個楚天涯卻可以看似輕鬆地左右虛晃兩下便成功突圍,雖說後來他裝死打混的行徑有那麼點地痞之習,卻也並不妨礙引起自己對他的興趣
。
想他在黑白兩道興風作浪這些年,還是第一次遇到讓他一眼看不透的人,讓他想要一看再看的人。
楚天涯,楚天涯。
心中默唸着,他俊眸流盼,化出一絲淺笑。
天啊!這都四天了,落入山底四天。除了第一夜這位公子因劇痛暈厥,後幾日他醒得都比自己早,並且時時在笑。這笑不同以往,是十分內斂地含在脣邊,生怕驚擾了什麼似的。看得楚天涯汗毛直豎,夜夜噩夢不勝其擾。可憐他白日還要揹負這尊“大佛”,原本不勝豐腴的臉蛋便更加清瘦了。
這是隻真正的妖孽啊!走到哪禍害到哪!哎,自己何時才能擺脫這尊瘟神呢!!
“天涯你在嘆什麼氣?”說着,他又輕輕靠來,近在咫尺的呼吸讓楚天涯不由地炸毛。
妖孽速退!
“天涯?”
順着他不解的目光,楚天涯這才發現自己動作快過思想。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他下意識結起了動畫片裡看到過的除妖手印。
“呵呵,呵呵。”解開雙手,他尷尬地笑了笑:“我這是手隨心動,落崖後這數日沒練,怕回去後師傅查我功課,生疏的話,師傅可不會饒我。”
“這麼說來,子虛派從的是玄學派別?”
“呃,是的。”當你說第一謊言時,就得用下面無數個謊言來圓第一個謊言……悲劇!!
聞言,撫蘇辰似笑非笑地掃過楚天涯不太自然的神情,卻什麼也沒有說。他那種洞察一切,了若於心的神態讓楚天涯很是難堪,心中也亦是矛盾,既想幹脆破罐子破摔直接招之前是騙他的,又在開口坦白的那一瞬猶豫,萬一這傢伙玩的是心理戰術,其實他根本就什麼都不知道,如此這般是故弄玄虛,等着自己主動招呢?若是當真那自已便才輸了!
鬱悶,是誰說他如若神佛的?這世人的眼都瞎了麼?
按捺下心頭火,他咬牙道:“我是新入門不久的,什麼都是一知半解。”他決定繼續圓慌,一條路上瞎到底~
撫蘇辰慢吞吞地收回不停在他臉上掃視的視線:“哦~~原來如此。”
“新入門?那你的爹孃呢?你這時入門學藝,爹孃不用照顧?”
一瞬間撫蘇辰看到了楚天涯的烏瞳顫了顫,似有難以言語的哀傷。可僅眨了個眼,他便又將情感收拾得妥妥當當。
“我照顧不到他們了。”他笑得雲淡風清,彷彿一切已看開,這看不開也沒辦法啊!畢竟他是突然穿來的,老天不可能讓他回去再向家人打個招呼什麼的,又不是簡單的出門旅遊,可以來去自如的
。
撫蘇辰沒說話,只是莫名地看着他。
楚天涯瞅着他眨眼:“你在瞎想什麼?我爹孃尚在人間。”他笑得愈發輕快,露出了藏了好久的小虎牙:“他們還活着,只是我一時找不到罷了。”要樂觀!楚天涯!不是也有穿越小說的主人翁最後是回到原來的世界麼,也許自己也可以的,對,一定可以的!
如此暗暗給自己打着氣,他臉上不見任何悲觀之意,可心裡卻開朗不起來,隱隱有擔憂,卻無法化解開去。
午後的陽光靜靜地灑在他不大的臉上,卻明媚得不見一絲陰影,又偏帶着燒灼一切的荒涼。
撫蘇辰默默凝睇,一眼似要看進他的心底。幾乎是同時,楚天涯選擇迴避着。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保護色,守護着別人不能觸及的底限,他也不例外。
“行之呢?可曾有過什麼特別的經歷?”不想話題再圍繞自己打轉,楚天涯果斷地轉開話題。
“我麼。”撫蘇辰低頭,像是思索了許久,才淡淡地開口“可以一言蔽之,天涯確定要聽?”
“當然”,睜大了雙眼,楚天涯可以百分之兩百地斷定眼前的這位公子決對是隻披着羊皮的狼,他可是很期待有機會可以多瞭解對方的,越是及時摸清對方的底細,越是對自己有利,有句話不是說知此知彼,百戰不殆麼。
“乏善可陳。”說完,還很是無辜地瞅着楚天涯,這可是你讓我說的啊!
……
他這是在耍自己玩兒麼?!楚天涯聞言臉驟地黑了,堪比包公大人。
“過去的二十五年中何時最快活,何時最悲傷。在崖底的這兩日我很認真地想了想,卻沒有想到有哪一個日子或哪一個人能讓我一下子記起。你說說,這算不算是乏善可陳呢?現下想想,往日當真無趣的很吶。”
徐徐垂眸,撫蘇辰有點好笑地解釋着,續而看着楚天涯又輕輕道:“我一直在等着一個——可以讓我不那麼快忘記的人,也一直希望着這個人儘快出現,那人不會讓行之一個人再孤單下去。”
這目光帶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直看得楚天涯那是心驚肉跳,他,他這又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