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依然是初次約會的情景:他乾淨的格子襯衫,滿眼溫柔的笑意,斑駁疏離的夕陽,嘈雜的人羣,潮溼溫軟的吻。情景似乎該是很美,男女主角也該是很甜蜜,但卻似乎蒙着一層淡淡的憂傷,這憂傷像霧氣,使得畫面也變得朦朦朧朧起來,一切都粘稠模糊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莫黎,快起牀,快要遲到了,這節是老田的課。”聽到梓顏焦急的聲音,我一下子從夢境中清醒過來。梓顏奇怪的看着我說:“做什麼夢了,睡覺還皺着眉頭?”
“可能是喝多了吧,沒事兒,沒事兒,快點去上老田的課吧。”老田講《音樂鑑賞》,一門不用擔心掛科,無關緊要的所謂的考查課,可因爲他鑑賞的是音樂,我們每節必到。單從這門課看,我們絕對是懷着一腔藝術夢想的熱血青年了。尤其是梓顏,上課絕對是十二分的認真。所以,我強忍着喝了那麼多酒,又失眠一整晚的頭痛欲裂同她們一塊兒去上課。
路上她們提到今天高考,而我卻在心中輕輕地說:“再見了,我的初戀。”我知道沒有人會想到昨天是我失戀兩年的日子。連我自己都沒想到,本以爲這初中的戀愛註定有始無終,註定脆弱的不堪一擊,註定會結束在畢業那一天。
因此,我們的約會沒有表白,我們的初戀沒有承諾。我只是小心翼翼的在維護着我們脆弱的不堪一擊的愛情,本以爲我們的初戀只是充滿着幸福與甜蜜,可每當我翻起泛黃的日記,看到那些歪歪扭扭又浸滿苦水的字跡,我都會忍不住心痛。
我們的年紀如此之輕,卻在承受着愛情之重。是不是他也知道我們並不會有結局?因此從不給我哪怕是謊言的承諾?而我,那顆忐忑的高傲的小小心靈完全弄不清楚我們的約會是不是意味着我們愛情的開始,因此,我用力的保持着僅有的矜持。
我曾怎樣稱呼過他呢?林璨。永遠只有這個稱呼。林璨,這個帶着姓的名字高傲的站在我們之間疏離着我們之間本來就很遠的距離。
我曾經怎樣迴應着他呢?每次他提出約會的時候,那句“我不要”總是斬釘截鐵的脫口而出。還記得我的初吻,他小心翼翼俯下身子輕輕吻我的時候,我只有靜靜的僵硬的站着,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死死的盯着他的臉。我輕輕的問自己,這是真實的嗎?他是我的林璨嗎?我是否可以把他當作是我的?然後聽見他砰砰的心跳,我極度不安的眺望他身後一盞盞亮着的燈。我不明白爲什麼他離我越近我就越沒有安全感,我知道我們終究會分開,分開以後便會像帶着些許幽怨的陌路人,或許多年後我們在大街上碰到會帶着輕輕的微笑極其禮貌的說:“林先生,好久不見。”“恩,是啊,莫小姐最近可好。”言語平淡又透着陌生。又或許我們再見彼此的時候,根本忘記了我們曾經相識。
在這樣的幻想中,我依然忐忑的享受着愛情的甜蜜。我們甚至一起躲避過家長的跟蹤,然後任由兩顆小小的心砰砰的亂跳。我們一起過潑水節,拿着水槍彼此瘋狂地打水仗。我們一起在夏日的暴雨裡瘋狂的奔跑,然後停下來開懷的大笑。我們一起在白茫茫的雪裡打雪仗,望着彼此通紅的小手只在心裡相互取暖。每次想到如此遼闊的天地裡那兩個小小的身影,我便溫暖的眼眶溼潤。我開始越來越頻繁的想起那句歌詞“那時候天總是很藍,日子總過得太慢,你總說畢業遙遙無期,轉眼就各奔東西。”我並沒有覺得畢業遙遙無期,我只是知道我們即將各奔東西。
畢業轉眼即至,我知道以他的成績會考上重點高中的,而我,不確定。我只有努力,一直在努力。
清楚的記得中考結束那天我們的約會,我們坐在小河邊輕鬆的說着考題,他的雙手緊緊握着我的左手一直沒有放開。離開的時候,我很奇怪的沒有一絲不捨和眷戀,轉身的一瞬,我覺得我們明天依然回去上學,依然會是同桌。
考試過後,爸爸毫無徵兆的告訴我說我們要遷離這座小城,讓我選擇在哪兒讀高中,我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留下,可暑假我該去我的新家度過。直到這時我才意識到我們結束了,從那次轉身起我們就結束了。
那是一個漫長的暑假,呆在一個陌生的讓我分不清方向的城市,拿着一串爛熟於心的電話號碼,我始終沒有按下。我並不知道這是爲什麼,或許只是一直在絕望中度過從來沒想過我們會有未來,所以便不再想製造一個更大的悲劇。更深的愛只能在增加分手的痛苦,不是嗎?一場沒有結局的戀愛,結束的越早,對彼此越好。這場華麗的邂逅在畢業時有了悽美的結局嗎?或許,連結局都沒有就倉促的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