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學期的期中考試以前,我和蘇姝的感情一直很好,其樂融融。我們一起去滑旱冰,我拉着她飛快地在人羣中穿梭。她的技術不太好,總是擔心會摔倒。
“你稍微慢點吧,我怕。”蘇姝緊緊地握着我的手,怯怯地說。
“怕什麼,有我在呢。玩就要玩得盡興。”我一副無所不能的樣子。蘇姝看到我胸有成竹的樣子,一定認爲我是萬能的主,心裡也就不害怕了,任我拉着她飛快的旋轉、滑行。每次快要撞到別人的時候,她都興奮地尖叫,結果每次都能化險爲夷。
“跟你在一起,真的很開心。”從溜冰場走出來的時候,蘇姝意猶未盡地說。
“那你就一輩子跟着我吧,這樣你不就可以開心一輩子了。不過,再過幾十年,我老了就沒有力氣拉着你溜冰了。”跟蘇姝在一起,我的心情也好得出奇。
“那我們就不溜冰了。我們老了去公園散步。”我和蘇姝之間的浪漫無處不在。
“呵呵,散步老了再說吧。我們現在去哪玩?”
“我也不知道,找個地方休息吧。我有點累了。”
“好吧。我們去上次那個公園。”剛滑完旱冰,我也感到有點累。
來到我們上次約會的那個地方,我依然感覺到殘留的溫馨。
“你心裡最想去哪玩?說不定我可以幫你實現。”滿足女生內心的願望無疑更容易俘獲她們的心。
“說出來你別笑我啊。說實話,我長這麼大,還沒有出過這個市,所以還沒有見過真正的大山,就是巍峨挺拔的高山,不是市郊那種小土包。”蘇姝望着遠方,顯出十分嚮往的樣子。
“你居然沒有見過山?!”我家附近就是山,隨時隨地可以看到,因此對蘇姝的心願感到十分驚訝,“這好辦,有時間組織幾個同學,我們一起去爬天涯山,幫你了卻這個心願。”天涯山離市區不遠,是當地比較有名的景區。
“嗯,好啊。有你陪我登上山頂將更有意義。”我從蘇姝的眼神中看到了幸福。原來幸福真的很簡單,就像蘇姝看到了真正的大山,也像我能夠跟她在一起。但是後來我才知道這些幸福是不堪一擊的,甚至就像鏡花水月一樣虛無縹緲。
世間美好的事物往往十分短暫,譬如流星,譬如煙花。我和蘇姝的感情也難以逃脫這個約定俗成的窠臼。彷彿所有的事物發展都是一個模式:開始、發展、**,緊接着就是衰落。
那段時間有蘇姝在身邊,日子在幸福中一天天過去,直到期中考試。
當班主任宣佈完前三十名的期中成績時,我還在慶幸自己足夠幸運,成績比我想象的好多了,排名第四,雖然比起上次期末考試退步了三個名次,但是我從來不把期中考試當回事,主要是由於期中考試不是單人單座,還是像上課一樣擠在一起答卷子,作弊係數比較大。另外這樣的考試沒有一點實際意義,既沒有獎品也沒有什麼榮譽證書。即便考到第一也僅僅收穫同學們心裡的嫉妒和表面的恭維,而我早已不需要這些。我對這樣的考試不屑一顧,當然也不會做任何考前準備。成績考到第四,我已經覺得難能可貴了。
班主任對倒數十幾名同學的成績一直採取保留個人隱私的態度,這是比較人道的做法,因此在這一點上,我以及名次比較靠後的兄弟姐妹們一直非常敬重他。畢竟同在一個屋檐下共事,做事不能太絕,就是一條狗也有狗的尊嚴。蘇姝的成績也在倒數之列,班主任替她保密,沒有再次去打擊一顆已經受傷的心,我心裡十分感謝班主任。
就在班主任離開教室,我還欣喜於自己幸運之中時,一張寬兩釐米的小紙條從蘇姝那個方向傳到我手中,上面赫然寫着:我們分手吧!這五個字如鬼魅一般深深地進入我的眼睛,大腦,內心;又像聲波一樣在我身體內四方八方地傳播開來;更像一個瘋子,張牙舞爪地糾纏着我的意識。我心裡默唸這五個字,似乎還不能相信這已經是一個無可爭議的事實,一遍遍地確認,然而我更相信是我眼睛沒有看清楚。
晴天霹靂!我的腦海出現短暫的空白,一向八面玲瓏左右逢源的我竟然一時無法應對眼前的事情。我不知道被雷劈中是什麼滋味。據我估計,除了全身燒焦頭髮冒煙外,其餘的一定跟我當時的感覺不相上下。
短路的思維慢慢恢復正常,我也逐漸承認了眼前的事實:蘇姝要跟我分手!我朝她的方向看去,沒有往日甜蜜的微笑,她低着頭,我能感覺到她也在痛苦。蘇姝這樣做的原因很簡單,她以爲我跟她在一起耽誤了學習,擔心這樣下去會影響我以後的學業。我在心裡無聲爲蘇姝辯解着,試圖說服自己原諒她本意善良的行爲。可是,我能夠原諒她這樣做的動機,卻無法原諒她忍心這樣狠狠地折磨我。
我感到了內心的痛,不能與可可在一起已經讓我痛徹心扉,我以爲和蘇姝的感情就像一塊棉紗已經吸乾我傷口滲出的血跡,我的傷口已經癒合得完好如初。然而蘇姝卻又狠心地在我毫無防備的時候再次揭開傷口,血汩汩流出,可包紮傷口的紗布在哪呢?狠心的人兒,早知如此,那你當初又何必吸乾傷口的血跡,讓我產生幸福的錯覺呢?
一時無法釋然的我翻開心愛的日記本,寫下了題爲《蠍子與愛》的詩行:愛,竟如此惡毒/蠍子一般/伸出黑色的毒鉤/刺向自己/傷害,愛的本性/不要碰她/她會毒你/玫瑰總是帶刺。鋼筆裡注滿了我的憂傷,一陣痛快淋漓的發泄之後,我分明聽到日記本被鋼筆劃傷後痛楚的聲音,藍色的血跡在眼前的紙張上肆意橫流。
晚上,我無法入眠,可可出現在我的腦海,我一直做着這樣假設:如果可可跟我在一起,一定不會讓我如此的心痛。原來可可一直未曾走出我的記憶,只是悄悄地躲在暗角,像呆在我大腦的偷窺者,一旦我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她就會自動出來安慰我,給我陽光。
寢室其他兄弟正熱烈地爭論着誰是班裡的第一美女,誰的胸部更大一點,這些是男人都感興趣的話題此時卻沒有引起我的談欲。我看似平靜地躺在牀上,內心卻波濤洶涌。我開始認真地審視對蘇姝的感情,不斷地問自己:“我是不是真的喜歡蘇姝?蘇姝是不是我內心希翼的那種女生?”
我想起一開始就是因爲覺得蘇姝有點像可可才注意她的。“難道我僅僅是把對可可的感情轉移到了蘇姝身上?難道蘇姝僅僅是可可的影子?難道我喜歡的還是可可?……”我不停地拷問着自己,思緒混亂如麻。
“我們班誰是美女啊?”寢室的兄弟顯然覺察到我今天沒有積極參加臥談,一定認爲我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了,把話題拋給我,轉移我的注意力。
“可可。”我脫口而出,連自己也驚訝,可可分明不是我們班的。我應該說蘇姝纔對。
“什麼?誰啊?”我的回答讓寢室兄弟也大吃一驚。
“哦,是,蘇姝。”我慌忙改口,“不早了,大家睡吧。”
寢室鼾聲此起彼伏的時候,我還是沒有入睡。我不得不爲一個兩難的問題找出答案:是否與蘇姝分手?如果分手,那就是說這段時間苦心經營的感情根本不堪一擊,蘇姝僅僅是我感情得以寄託的載體,可我內心分明感覺到分離的不捨和苦楚;如果不分,我無法保證跟蘇姝還能像以前一樣開心的在一起,我甚至預計到以後的相處將佈滿隔閡和敏感,心裡也隱隱感覺到蘇姝不是我希翼的女生,最終的結果還是分手。生存還是死亡,這是王子的問題;分手還是和好,這是今晚困擾我的問題。
窗外一團混沌的漆黑,沒有丁點星輝和月光,連對面女生寢室樓的輪廓都無法分辨。這樣的夜晚,蘇姝也一定無法入眠,她一定在想明天會得到什麼樣的答案。
夜繼續深沉,四周一片寂靜。室友的鼾聲也轉爲時有時無的呼吸聲,他們早已進入甜美的夢鄉。“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美女。”顧城的詩很有名氣,總是找到人們的惡搞。而此時,黑夜給了我黑色的靜默,我卻用它尋找答案。
我點燃一支菸,開始靜靜地思考。我真的喜歡可可,也真的喜歡蘇姝,無論跟誰在一起,我都會開心。但是我不敢說我愛可可或者蘇姝。我心目中的“愛”是個神聖、高貴,同時也異常沉重的字眼。或許只有一起經歷過無數的艱難困苦,相互攙扶着走過酸甜苦辣鹹五味俱全的歲月,我纔敢對身邊的女人底氣十足地說:“我愛你。”然而誰將陪我一生一世呢?可可,還是蘇姝?抑或還沒有相識的別人?
……
眼下最要緊的是我明天要給蘇姝一個什麼樣的答案。我心裡很清楚她的良苦用心,但是我的心真的受傷了,傷害別人就應該得到應有的懲罰。只有這樣才能在人的內心留下不可磨滅的記號,那醜陋的記號將時刻提醒傷害過別人的人不要輕易說分手,不要再去傷害別人。我爲自己的邏輯感到殘忍,同時也覺察到自己內心的釋然和嘴角輕輕的上揚,顯然我已經做出了決定。
我用力吸完最後幾口煙,然後狠狠地把菸屁股扔在地上。大量的思維活動透支我的精力,得到答案的瞬間我已經是筋疲力盡。不久,我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