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白雲飄飄, 又見炊煙裊裊,綠蔭蔥蔥間,鳥兒棲息在最高的樹梢枝頭, 京都城外偶有幾戶農家耕作, 無限閒情逸致。
正是踏青偷情的好季節。
一輛馬車吱嘎吱嘎, 緩慢且悠悠然地行駛在田間小路上, 車內不時傳出嬌嗔嬉笑, 聽上去像是兩口子在打情罵俏,亦或者是知己良朋在暢談人生理想,總之, 連一向喜歡湊熱鬧的鳥羣,也不忍破壞他們美好的氣氛。
河蟹無處不在。
而驚慌出城的永和王此時就在這輛極富有詩情畫意的馬車上。
先前她接到的信上只寫着幾個大字:“城外西郊, 遊又有憂。知名不具。”
這封信寫得過於隱晦, 又有太多可疑之處, 但能送到皇宮內院交與她手中,其中又提到了遊字, 所說的必然就是遊小樓了,而知道遊小樓回鳳兮的人並不多,不疑有它,就當這是挖好的陷阱,她也必須親自前往探個究竟, 她心裡有個聲音拼命告訴自己, 人生到底有幾個七年可以在任意妄爲的揮霍掉, 還有多少年華歲月任由自己癡迷的等待, 這一次, 她着實不想再次失去她心底的那個牽絆。
雖然文雨荷一直知道自己的心意,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什麼, 一直很蠢很傻EQ很低還很癡迷的執着。
可是人啊,就兩個窟窿眼可以看到眼前的事物,她的一隻眼中包含着國家之容朝野上下,另一隻眼中看得到的只有一個人,她自己等待了許多年的那個人,從而往往忽略了陪伴自己身邊的那個人。
文雨荷贏了只是別人,卻輸給了自己,她無法探究到自己的心裡面,真正需要的到底是什麼。
愛情就是一場你追我逐的遊戲,可愛情的遊戲界裡並沒有錯與對,好與壞之分,付出與回報永遠不會成正比,她犯傻,有人比她更傻,若以傻的程度判癡情,那這就是一羣傻子的戲碼。
可誰有會承認自己是愛情中的傻子呢?
不以傻子的愛情論英雄,誰低劣誰猥瑣誰壞誰狠,誰不折手段誰笑到最後,那纔是真正的贏家。
樸剌剌馬攢蹄……一匹紅棕駿馬飛奔而來,捲起煙土彌矇,驚起樹上停歇恩愛的鳥兒們,一陣惶恐,嘰嘰喳喳撲騰着翅膀另覓幽靜。
只見馬背上一抹紫褐,在奔馳的紅棕馬上翻浪飛揚,灰頭滿面的男人揮灑着數不盡的汗水,見迎面而來一輛黑色馬車,立即勒緊繮繩,騰身翻下馬,連忙攔住,作揖詢問,“請問有沒有見到一位這樣……這樣的身着荷花青衣的女子?”
氣喘吁吁中,那人邊說還邊學着所找之人悶騷的神態。
見他百感交集的樣子,讓旁人看了也忍不住急切起來,可車伕卻一副優哉遊哉,一直猛勁搖頭,指指嘴巴,擺擺手。
得,原來他是聾啞人士,無法交流。
紫褐衣着的男人頓時低垂下腦袋,像是泄了氣的皮球無精打采,像是霸王硬上弓的離弦箭,萎了。
突然,車內一陣騷動,蹙地有人撩起簾子,循聲望去,兩人皆訝異不已。
“思哲,你怎麼會在這?”清雅的女聲從頭頂揚起。
恍然間,驀然回首中,那人就在燈火闌珊處。
範思哲霎時驚豔了一把,整個人完全愣住,雙眸深鎖住對方的倩影,仿若久別重逢的癡迷戀人,他的眼底裡只有她一人的存在。
然而想到什麼,他二話不說,輕輕摟過文雨荷纖細的腰肢,粗魯地擼起她的衣袖,還把她上下細細瞧了一番,可仍是不放心地緊張問道:“雨荷,你有沒有傷到哪裡?快讓我看看。”
“我……?”文雨荷見他如此緊張,又如此親密的肌膚之親,暖流紅熱心尖,耳根子又紅又燙,莫名其妙地吞吐起來。
這時,她的肩膀上搭過一隻白皙通透的手,溫和的嗓音從身後緩緩響起,“雨荷,是誰在外面?”
那人躲在文雨荷身後,也不露面,可範思哲瞧見那隻爪子就知道此人是誰。
“你們爲什麼會在一起?”範思哲一字一頓,咬牙切齒,臉上上了一層冰霜,薄怒間隱忍着捉姦的氣場,冷意由心冒出,甚至隱約間夢看到寒氣正從他頭頂上縹緲升起。
文雨荷沒由來打了一個哆嗦,跳下馬車,拉着範思哲走到一旁,小聲說道:“那你到要說說,爲什麼不在府中呆着,反而跑到這裡來?我之前說的三從四德你可是忘了吧!”
“我還不是……”擔心你出事。
範思哲愣是把到到嘴邊上的話活生生咬碎了,再吞回肚子裡,說了多了她也不懂的,何苦讓她背上無故的情債呢。
範思哲把頭偏向一邊,沉默半晌,把今天的鬧劇認真回想了一遍。
司徒皎月明明說送了一封冒名信約文雨荷到郊外,然後再派殺手暗中殺了她,可照現在的情況來看,文雨荷到是像來偷情撒歡的。
司徒皎月也不像是在騙自己,他也是信的,因爲畢竟那夜有人持着斧子去文府砍人還記憶憂心,殺人者是誰派來的,也沒弄清楚,而她的可能性也很大。
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若她以爲用招離間計,挑撥他與文雨荷之間的關係,那她就是太天真了。
殺手沒見着,倒是有姦夫遊小樓一隻……
難道是——
真相呼之欲出,範思哲也管不得自己心中的猜測是否真確,丟下文雨荷,冷着臉大步走到馬車前,忍住熊熊燃燒,撕心裂肺的怒火,低吼道:“姓遊的,你出來一下,我有話問你。”
“不可以,小樓他身體不適。”文雨荷出聲連忙阻止。
可範思哲越聽火氣越旺盛,小樓?!叫的還挺親熱的嘛。
若不是自己火眼晶晶,還真以爲她倆有個一腿兩腿,三四腿的勾當。
“不礙事的。我……咳咳……沒事。”一陣劇咳,文雨荷焦急地跑過去,掀起車連,擔憂的神色毫無掩飾的掛在臉上。
瞧着她倆那股子親密無間的勁頭,範思哲的臉都上演變形記了,五顏六色扭曲不堪,連生氣的怒容都煙消雲散,只是周身的氣場,像是掉進萬年的冰窟,隨之而來的便是暴風雨前的淡定平靜。
遊小樓反而安撫的拍了拍文雨荷的手背,起身撐開黑色的傘,優雅一躍,立於範思哲面前,微微屈膝行禮,四目相對,瞬間刀光劍影,暗潮涌動,一紅一黑的雙眸中,一冰一火兩重天。
範思哲先是考慮了下文雨荷的立場,暗自先忍住火山噴發,憋着內傷的危險,湊過頭,壓下聲音,冷言冷語:“你和司徒皎月到底想耍什麼把戲?”
“什麼?”遊小樓略微吃驚地擡起眉尖,不解地反問:“恕小樓不夠聰慧,聽不大懂範先生此話爲何意!”
男人的對決可以爆粗口,可以拼場酣暢琳琳的生死搏鬥。
不過女尊國男人之間的PK,確溫柔至極,話中帶刀,傷人於無形之中。
範思哲怒了,徹底的怒了。懶得和他廢話,掄起拳頭,繞了個彎,抓住對方的衣襟,炸毛道:“你小子還敢跟我裝大蒜!”
“範、思、哲!”文雨荷又在第一時間衝了過來,像是護崽子的老鴇子,扒開他的手,張開雙臂站在遊小樓身前,神情嚴肅,更像聖母瑪麗蘇那般姿態,不過……是個腮幫子氣得鼓鼓地俏皮的瑪麗蘇,聲調隨着氣氛上揚起來,“快鬆手。夫道人家怎麼可以如此野蠻。”
見他沒有反應,她決定用殺手鐗。
就算範思哲誤會了什麼,也是沒辦法,情勢所逼,“還不快放手,我可從來不打男人!”
果然,範思哲還真是被這句話雷到了,聽話的一把推開對方,弱不禁風,柳弱花嬌的遊小樓踉蹌退了好幾步,臉色更加慘白,咳嗽依舊不止。,
文雨荷上前,撫了撫他的後背,問道:“小樓,你要不要緊?”
話落,馬蹄蕭蕭,嘶吼鳴鳴,不知是馬聲還是那人的罵聲怒吼,一縷土煙迷霧,範思哲跨上馬絕塵而去。
文雨荷無奈地搖了搖頭,心中想道:男人心海底針啊。
“小樓,身上的傷有沒有裂開?今天思哲和我鬧了些小別扭,你不要惱他,我代他向你賠個不是。”文雨荷又轉過頭對遊小樓表示歉意。
“雨荷,該抱歉的是我纔對。若不是我昨天誤了你們的大婚,你們也不會吵架,範公子也不會對我有怨氣,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回來,如果我不回來,你們也不會吵架,如果你們不吵架,我也不會淪落到這麼令自己尷尬的窘境,讓範公子誤會,如果我沒淪落到這個尷尬的的窘境……”
遊小樓虛弱地靠在文雨荷的身上,柔弱嬌態,動之以情,文藝了一把。
然而是個女人都會萌發出最原始的衝動慾望去保護這個男人,更何況此人還是自己心中最深處的他。
其實遊小樓還真是受了傷。
這些年遊小樓東奔西跑做了不少生意,聽他說規模貌似還不小,當然,他一直飄零在國外,天地之大,前途無可限量,可這次回到鳳兮國,女尊男卑,一個男人做女人的買賣,五六的,自然是會遭人暗算與嫉妒。
這不,今天他就是被競爭對手暗算了一把,當文雨荷感到西郊案發現場的時候,遊小樓的身上沾滿了污血,胳膊上也的的確確、確確實實、實實在在的再嗷嗷嗷呲着鮮血,但當時只有他與啞奴二人,本來不暈血的文雨荷,見到這一幕時,卻傻了眼沒了主意,都說情人眼裡出西施,遊小樓都那樣了,文雨荷滿腦子滿眼中都是受了傷楚楚可憐的遊小樓,完全不淡定了,忘記了什麼天時地利人和,表面只是矇蔽一切的假象。
總之那麼多的爲什麼,都在一個愛情傻子面前成了無頭冤案,而男主角範思哲童鞋成了傻子世界裡的炮灰。
遊小樓閉着紅眸靠在文雨荷的肩上假寐着。
他記得他師父說,愛情三十六計。怎麼才第二個回合,那個短髮穿越男就敗下陣了。穿越人中怎麼會有這麼個不長進的。
想當初他師父可是頂着滿頭半寸教會了他不少學問呢。
比如說,腹黑學;比如,男人該叫先生;比如說,愛情三十六計是蔡依林的女人唱的;比如說,他最萌武林外傳的佟掌櫃。
也別說,七年不見,司徒皎月那丫頭片子還真長進不少,一旦把花花腸子用在男人身上,準會見一對拆一雙,絕佳技能超靈驗。
她就是女尊國裡新生力非主流小三兒。
穿越呀,還真是一門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