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人府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安排好兩項重大事宜。
五月初六,宜婚嫁,擇吉時,永和王於南苑迎娶。
許,壅淮國質子伊肆意下榻文府小住幾日。
文雨荷收到兩封宮貼時,正躺在牀上看《本草經疏》,一手各持一本,眉頭比往常又緊了三
分。
算下來,離大婚只剩不到二十天的時間,不放她官假就算了,還準了肆意的請求。
忙中添亂,安危難測。
女皇這是唱得哪一齣呢?
房門被人推開,白素貞神色匆忙地走過來,顧不得禮數,樣子有些慌張。
“伊質子的鳳輦已經出了東大門,聽前面的小廝來報,一同前來的還有大殿下。”
如果允許,文雨荷心中最想說的是。
可以退避三舍不見麼?
她又不是神仙,爲什麼總是不得不做一些無可奈何又不喜歡的事。
女人就要很堅強,一副所有事情都能擺平的高姿態,然後把所有問題都自己扛。
文雨荷腦中突然閃過這麼一句話。
他說,她只不過是個女人。
“我去淑芳齋看看。”
白素貞詫異得看着半敞得木門,滿地散落的桃花,暗自神傷。
大樹底下好乘涼。
可心不靜,樹欲止,自然不會涼爽到哪去。
今天學習棋藝。
範思哲三下五除二,就把對方的小黑子堵進圍城裡,殺得那叫一個片甲不留。
雙鬢花白的謝老先生,一身肥肉蹲坐在對面,已是一頭冷汗,神情果真如他的名字般喜感,像只泄了千里的皮球垂頭喪氣的。
範思哲當上總裁自然吹出來的。
Long Long Ago ,他還是圍棋大賽……少兒組的冠軍呢!
只是他有點想不明白,向來沉穩老練的自己,怎麼一遇到文雨荷就犯抽呢!
範思哲着實百思不得其解。
難道……這就是……
命中註定我克你?
謝千里在琢磨着如何持黑子突出重重包圍,一個在自我總結情戰失敗原因,全都沒注意悄然而至
的身影。
文雨荷湊過腦袋,觀察了好一陣棋局,心中忍不住點頭稱讚,真是盤好棋局。
她偏過頭,近距離看到沉思中的範思哲,長睫呼扇,臉角輪廓不失硬朗,安靜起來的小模樣也有幾分勾人的姿色。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謝千里,連忙趴在地上行禮,“見過王爺。”
“免了。”
文雨荷撩起青袍於一旁落座。
“你先下去吧。”
陽光透過濃密的樹葉,明晃晃得從縫隙中穿梭,落在地上形成大大小小的光斑,新鮮的空氣中還夾雜着花草的清香。
文雨荷捻指持起黑子,落16之十三扳,以退爲進,居然使棋局起死回生,堅強的殺出一條血路,失十子,而獲新生。
這一招是險棋。
連蔫熟得範思哲也爲之棋藝歎服不已。
高手中的高手。
隨那一子落下,文雨荷的心情也漸朗起來,臉上露出淡雅的笑意。
略微點頭:“晚上隨我一起去陪同質子和大殿下吃個飯吧!”
這是命令的口氣。
可範思哲聽起來無比順耳。
如牛奶香濃,絲般感受。(=。=這不是德芙巧克力的廣告詞麼?)
約會!
她在主動約她。
範思哲眉眼間都能笑出一朵花來。
他就說嘛!
窮搖狗血式表白怎麼會一點作用都沒有呢!
怎麼說他也是二十一世紀的鑽石範老五。
鑽石鑽石亮晶晶
好像天上摘下的星
天上的星兒摘不着
不如鑽石值黃金 ……
他準備拿喬。
用她的話講,要矜持。
雙眼一眯,嘴一咧。
“好啊……”
如果說人是有尾巴的。
你會看到範思哲這廝搖着小尾巴一臉興奮樣。
有鳳來儀,衆人迴避。
鳳輦華麗麗地穿過城區。
老百姓沉默不語,無人敢八卦皇家的緋聞。
直至文府,隨行宮人先行下車,在房前房後,鋪上鮮豔的紅地毯。
下車前,車內有人壓低聲音道:“肆意,記住你答應過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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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皎月站在文府前,手指可以擋住鼻子,滿臉嫌棄。
肆意跟在她的身後,像是劉姥姥逛大觀園般,東瞧西望。
他在宮中足足憋了七年,第一次聞到宮外的空氣,看到宮外的景色。
感覺實在太爽了。
他解放的日子馬上就要到了。
“見過大殿下。”
按照皇家規矩,君臣有禮。
文雨荷帶着府中一十八口,全部女眷,另一名待嫁夫君站在門口行禮迎接。
司徒皎月沒有扶起文雨荷,巡視一圈,最後不屑的目光落在唯一的男人身上。
他低着頭,看不清模樣。
她知道這是母皇的傑作,只是突然冒出來的乾兒子之說,她事先竟然沒有得到一點消息。
司徒皎月十分好奇這個男人有什麼本事可以虜獲文雨荷孤冷的心。
未去理會旁人詫異的神情,她徑直走到那人面前。
“把頭擡起來。”
語氣相當高傲。
範思哲看着腳邊的金絲紅線,全身因福禮僵硬不已,更別提擡起頭。
此刻他有些同情這個時代的男人。
做男人難,做女人背後的男人更難。
行禮要含下顎,提臀收腹,雙腿微曲,疊手相交於右側。
這一個姿勢他就訓練了一下午。
文雨荷當時說得很是曖昧,到時候別丟了我的臉。
就爲了她的一句話,他受了。
“本宮叫你把腦袋擡起來,沒聽到嗎!”司徒皎月見這男人半天沒反應,有些氣惱,伸出淫.爪便要勾起他的下巴。
範思哲察覺情況不對,身子一偏,動作糾結,直愣愣地歪倒進及時趕到的文雨荷懷中。
文雨荷笑盈盈地攬過範思哲的小蠻腰,用力一掐,餘光警告之。
“大殿下見諒。夫到道人家沒見過什麼大場面。”
這男人很不一般,有種特別的感覺。
(大殿下你什麼眼神啊啊啊!)
司徒皎月看到範思哲時,眸中閃過一絲驚豔,眉梢挑起,皮笑肉不笑道:“弟妹。你們可真是
伉儷情深啊。”
這話——
範思哲聽了不樂意了,一字一板也說了。
“她現在是我的妻主。”
被晾在旁邊當背景布的伊肆意也不樂意了。
他好像纔是今天的主角吧!
搶戲!
伊肆意提着繁厚的質子服下襬,用頭擠到“伉儷情深”的二人中間,以勝者姿態摟住文雨荷的胳膊,包子臉上綻放出兩抹紅暈,嬌滴滴甜膩膩地喊道:“雨荷姐——”
範思哲虎軀一震,雞皮疙瘩落了滿地,狐疑地看着旁邊的小鬼。
這麼孃的嗓音……
此、人、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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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開席間。
情況是這樣的。
四人圍坐着圓桌。
伊肆意黏在文雨荷左手邊,右側的範思哲用紅果果的眼神明目張膽得等着質子。
而對面的大殿下似乎對某男興趣十足。
難道他就是前幾日雨夜,被母皇半路要走的男人?
“我說,弟妹——”
“我說,你記性不好麼?”
範思哲不等對面的人說下去,黑着臉直接打斷,“我再說一次,她現在是我的妻主。”
什麼勞什子弟妹。
司徒皎月絕絕對對是生平頭一次被個男人噎住。皇家顏面豈能輕易受辱於男人。
她先瞥了一眼旁邊鎮靜自若地啃螃蟹腿的文雨荷,雙手拍桌而起,衝着範思哲吼道:“注意你說話的口氣,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
“來。荷。吃我剝好得這一隻大腿。”
“嗝——”文雨荷也噎着了,“夫君,大殿下好像在跟你說話呢。”
文雨荷笑着接過螃大腿,一臉無辜樣。
自己惹得事,自己擺平。
範思哲猶如受氣的小媳婦,投給她哀怨的眼神,又衝着伊肆意齜牙咧嘴一番。
才懶洋洋不情願地開口道:“我說大殿下。說話不注意身份,總比行爲不注意身份的好吧!”
他剛剛差點被這個勞什子大殿下吃了粉嫩嫩滴水豆腐。
司徒皎月臉上徹底掛不住了,只有黑白二色,分明的很。
這個男人好生不簡單。
所以,緣分這東西是很簡單的。
十字路口的站臺上,往前一步就是可以得到,確因外力跑偏了方向,而不屬於自己。
人啊,時常犯賤。
得不到的越想得到,纔是最好。
女皇陛下如此,範思哲如此,司徒皎月亦是如此。
其實,最初埋在人們心尖的並不是愛情的種子。
是征服的慾望。
這頓飯吃得很是銷魂。
席間四人,三人食不知味。
那盤子雪花蟹鬥,全部進了文雨荷的肚子裡。
只是事後文雨荷纔想起,《本草經疏》裡被她用硃砂圈起的一句話:“蟹,性寒,味鹹,亦屬大涼之物。若血因寒凝,與夫脾胃寒滑,腹痛喜熱惡寒之人,鹹不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