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把他的辦公地點挪到了穀雨的牀對面,只要當他擡候,就可以看到白玉牀上躺着的穀雨,讓她根本就不會離開自己的視線。WC
不知道是因爲躺在牀上的緣故,所以睡起來格外容易,穀雨變得有些嗜睡,明明睡到正午才迷迷糊糊地醒來,可剛剛用過飯就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朦朧中,神醫們又來過幾撥,依稀聽得見他們在說什麼,可是又聽不真切。那些神醫們各顯神通,其中一個最是奇特,居然用起了音樂療法,對着自己的牀邊吹起了。
只可惜吹得實在難聽,不止有些難聽,還很是刺耳,穀雨在夢中被這音鬧騰得不行,好容易安靜下來,便又開始做反反覆覆的夢,直到夜裡的時候突然驚醒,穀雨腦子當中的那根燈芯卻像是一下子撥亮了,張口第一句話就是“子夫姐姐呢?”
劉徹正用硃砂筆御批着名單,穀雨猛地出聲,讓他筆鋒一彎,筆下的名字凝成了一個紅點子,“你問她做什麼?”
穀雨睜開眼,盯着帳頂,粗略一算,自己來這裡也有三、四天了,還沒有見到衛子夫,心中頗有些不安。她扭頭看向劉徹,擠出笑道:“我同子夫姐姐有些話說。皇上不是答應過,若是我在你身邊,就要讓子夫姐姐在你身邊嗎?現在可算是言而無信?”
劉徹沒想到穀雨又把這約定拿出來說事,臉一沉,卻只有照做,找了個內侍過來道:“去暴室把衛子夫找來。”
穀雨心中一凜,暴室乃是宮中染布的作坊,和織室連在一塊,在暴室中染布的宮女卻又比織布的宮女更加辛苦,劉徹怎麼會把衛子夫派到那裡去?
一時衛子夫過來,穀雨把劉徹打發出去,瞧着衛子夫的一雙手,不過是兩三日的時間就像是受了刑一樣粗糙。衛子夫從前是個歌女,雖不至於十指不沾陽春水,卻也從來不曾這樣摧殘過,穀雨不禁嘆了口氣,“沒想到皇上會這樣對姐姐。”歷史上的衛子夫只是因陳阿嬌妒忌,才被貶去做宮女的,卻沒想到最後來實施這一項的是劉徹。
衛子夫搖頭苦笑道:“皇上是爲了你才這麼罰我的,只怪我將你與公孫大人的事說與他聽。
不說是死,說了也是罰。”
穀雨已經隱隱猜到公孫敖和柯內侍等人地死和衛子夫有關。自己幾次和公孫敖地接頭她都在場。即便什麼都沒問。但那只是假裝不知。劉徹不見了自己。免不了會逼問其他人。衛子夫爲求自保把自己和公孫敖“不可告人”地會面透露出來。卻也是再正常不過地事情。
“穀雨。對不起……”衛子夫撲通一聲跪倒在穀雨地牀沿。“我若不說。衛青他定然是活不了地。我這個做姐姐地。不論如何都得保住衛青地性命……”
穀雨無語凝噎。對於衛子夫是一點也恨不起來。也找不到理由去埋怨她。穀雨正想着該說些什麼。衛子夫忽而上前湊到了穀雨地耳邊。輕聲飛快地說道:“公孫大人未死。已經藏身於大將軍那兒。”
穀雨現在就只剩下一個扭頭地動作能夠完成得比較漂亮。聽完衛子夫地說話。立馬扭頭怔怔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所說地這句話是真是假?若是假地。衛子夫編造出這樣地話又有什麼意義?可若是真地。公孫敖又怎麼會將如此機密地事情告訴出賣他地衛子夫?
外頭傳來內侍地叫喚。緊跟着是一陣急促地腳步聲漸漸遠去。想來是有什麼急事把門外地劉徹或是別人給叫走了。
衛子夫偷睨了外邊一眼。儘管什麼也沒有瞧見。卻還是能感覺到外邊不再有那股凌人地氣勢。當即又俯在穀雨地耳旁說道:“近日會有一個姓地巫醫來給你瞧病。請務必留下他。”
穀雨這一次方纔明白過來,衛子夫出賣自己和公孫敖是真,但她現在反過來幫公孫敖也是真,不禁覺得好笑,衛子夫這到底是唱得哪齣戲呢?她不禁幽幽嘆了口氣,“是穀雨糊塗了,還是子夫姐姐糊塗了,姐姐現在這樣,就不怕惹火上身?萬一被皇上知道了,姐姐和衛青只怕都難逃干係。”
衛子夫單薄的身子不禁一震,兩片嘴脣微微開闔,眼圈一會兒就紅了,嘴角忽而浮現出一絲苦笑,她斜睨了穀雨一眼,“衛青若是知道害公孫大人差點人頭落地的人就是他姐姐,他一定不會原諒我的。”
只是剛剛說完,衛子夫就身子向下一沉,好像渾身都變得輕鬆了許多,她幽幽地看着穀雨,“不過,我幫公孫大人卻不是爲了衛青。”在穀雨狐疑的目光下,衛子夫紅着眼道:“穀雨,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可我卻知道我自己的心思。穀雨,你不知道你被人擄走的那幾天,皇上是什麼模樣。他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屋子裡,從夜裡到白天,不吃不喝,人也不出來,更不許人進去,在夜裡也不讓人點燈。不論外邊人說什麼,他都不聽,到後來乾脆就把他們直接斬了。他就那樣一個人坐在清冷的房裡。穀雨,我跟你說這些,也許你也不會覺得心痛,因爲也許你根本就不在乎皇上。可是,所有人都擔憂死了,不知情的不明白皇上爲什麼會這樣。知情的,卻又想不通皇上怎麼會爲了一個女人這樣。”
衛子夫的面色變得蒼白,一雙眼睛有些遊離魂外,“穀雨,其實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能讓君王如此相待,只怕天下間沒有哪個女子敢有這樣的奢望,可是偏偏你卻不珍惜。”衛子夫許是壓抑了許久,終於忍不住當着穀雨的面將她心中想說的一股腦兒都倒了出來,“後來皇上出來的時候,根本就不成人樣。我看到他那副模樣,就已經受不了。我知道他是因爲你,所以,當時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一定要把你送到皇上面前,一定不能讓皇上再傷心成那樣子!”
“所以,你就把公孫敖揭發出去?子夫姐姐的眼力勁兒倒是不錯的。”穀雨沒想到衛子夫是主動向劉徹招供的,可是聽她對自己掏心掏肺地說這樣一番話,卻更加恨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