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青在公主府待了這麼久,顯然知道在公主府裡頭叫穀雨這個名字意味着什麼。穀雨頗爲幽怨地看向衛青,我還沒怪你呢,非要把我往火坑裡頭推,這下好了!我都叫穀雨了,都要被公主送給劉徹了,看你還怎麼讓你大哥來贖我?!
衛子夫無能爲力地對着衛青一笑,“青兒,你昨天不在,公主昨天見了穀雨,就賜了她這個名字。所以……你那些話,以後只怕就不好說了。”她明着是對衛青說,其實隱隱有一種提醒穀雨的好意。
她現在已經被烙上了“等待皇上臨幸”的烙印,又怎麼還能想着其他的人呢?
“可是……可是……”衛青有些窘然,頓時說不出話來,“那大哥怎麼辦?”他頓覺愧疚,望向穀雨的時候,恨不能狠狠給自己兩巴掌。
穀雨想要埋怨他卻也狠不下這心了。衛青說到底是一片好意,哪知道弄巧成拙。這是他自己也沒有料到的。
當然,這件事情也不算最壞,現在也不是就一定沒有轉機。
穀雨見衛青十分愧疚,於是趁機說道:“現在也不是沒有辦法。公主給我起這個名字,無非是想借此讓皇上能夠來公主府,也希望我能夠去討皇上的歡心。倘若公主府中另外有人討得皇上的歡心,讓皇上龍顏大悅,公主的意圖還是達到了,即便那個人不是我。”
“那時候,公主見皇上對我沒有興趣,她的心情也不會很差,若是大將軍這時候來管公主要我,想來公主還是會答應的。”穀雨的分析讓衛青頻頻點頭。
衛子夫在旁邊皺眉道:“可是,皇上要喜歡誰,穀雨你能夠把握嗎?再說了,公主是要你獻歌於聖上面前,你難道還能推了公主不成?一旦你見了皇上。又怎麼能保證皇上不會想把你帶回宮呢?”
公主府中叫做“穀雨”的女子,無一例外都被帶回了皇宮,憑什麼皇上就會把她給留下?
穀雨笑着拉住衛子夫道:“是要獻歌,不過現在不止是我。還有子夫姐姐你也在啊。我不能違逆公主的意思,可到時候要是突然生病受傷了,卻也不是我能夠把握的對不對?”
她說着眨了眨眼睛。衛子夫和衛青頓時明白穀雨地意思。
衛子夫面色一變。總覺得這一招實在是太過冒險。裝病裝受傷?這根本就是欺君罔上。“那……那到時候就是我在皇上面前獻歌?”
穀雨點點頭。正是如此。
她一定會力求打造一個惹人喜愛地衛子夫。務必要讓她吸引劉徹地眼球。只要劉徹對她感興趣了。那女人是不是穀雨。誰叫穀雨。就一點也不重要了。
“那……那怎麼可以……”
衛子夫話還沒有說完。衛青就拍手叫好。“姑娘你真聰明!這一招實在是太妙了。既能讓姑娘不被皇上看中。讓我大哥氣消了以後還能夠來找姑娘;又能讓姐姐在皇上面前一展歌喉。姐姐。這麼多年。你都沒有機會爲皇上獨唱一曲。現在不正是最好地機會嗎?”
衛青全無機心的說話讓衛子夫臉色變得煞白。“青兒,你怎麼能這麼胡說八道。這……這是穀雨見皇上的機會,我怎麼能搶?再說了。公主也不會同意地!”
“子夫姐姐,這不是什麼搶的問題。公主也不會不同意,只要子夫姐姐能夠俘獲皇上的心,公主高興還來不及呢。”
“還是不行,我……我從來沒有想過能被皇上看中,我……我不敢。”
“姐姐。有什麼敢不敢的!”衛青倒是替衛子夫着急起來了,“你在這清伶苑中默默無聞待了這麼多年,難道你打算一輩子待在這裡?就算你肯,公主也不會肯啊。遲早有一天……”衛青沒有說下去,但他沒說出來的話,衛子夫自然明白。
清伶苑都是一羣年輕的歌舞伎,她之所以能夠留在這裡,是因爲她的性格溫和,從來沒有礙着人。做事也十分讓人放心。所以即便清伶苑中地少女們換了一批又一批。她卻留下來了。
但是女人終究會老去,她已經比不過那些年輕漂亮的姑娘。她也終究有一天要被公主打發出去,抑或是隨便配一個家僕,慢慢變老。
“姐姐,你真的甘心?”衛青反問着。
穀雨暗想,衛子夫或許甘心,但衛青是不會甘心的。男人生來就比女人要有抱負有野心,衛青不會甘心在公主府中做一個小家僕,自然也不會甘心他的姐姐就這樣默默無聞。
穀雨捏了捏衛子夫有些冰涼的手心,“就算是爲了衛青,你也該試一試啊?”此一試,有一半的機率會飛黃騰達,一榮俱榮,衛青也將因此擺脫公主家僕的命運,作爲一個愛護弟弟的好姐姐,難道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衛子夫從穀雨的眼中看到了她自己地心動,是呵,她要爲衛青娶一個好媳婦,一個沒什麼出息的家僕又能有什麼好的選擇。
衛子夫鄭重地朝穀雨點了點頭,“穀雨說得對,我該試一試地。”儘管這麼多年來,她都已經不再存有一躍枝頭成鳳凰的念想,但是今日,在穀雨的攛掇和衛青殷殷的目光之下,卻讓衛子夫再度有了渴望,這種渴望還變得有些強烈。
穀雨感覺到自己握住的那冰涼的手掌心裡頭有一絲汗意,再對上衛子夫愈來愈堅定地眼神,她突然間覺得有點恍然,她突然間意識到自己還是多管閒事了。不止是多管閒事,根本就是直接把她拉下水。
只因爲她是個歷史的衛道者,在她的心中,衛子夫必需得走上這條軌道,這是她的歷史使命和宿命,不論她是否情願。
穀雨的心裡頭有些堵得慌,不知道爲什麼想起了當初的平陽公主,想到了那一夜平陽公主絕望地向曹壽刺出的那一劍,眼中也同樣閃爍着堅定的光芒,她說她只有這一個弟弟……
這麼多年過去了,當初手足情深的姐弟兩人走到今時今日已經不再是那樣無話不說,更不可能毫無罅隙,不知道平陽公主有沒有後悔那一夜爲了劉徹刺傷曹壽,有沒有後悔自己地犧牲所換來地今日。
值與不值,只怕不是簡單的一兩句話能夠說得清地。
穀雨心頭忽而有點揪着痛,所有的一切終究還是圍繞着那一個男人,那麼當初那個對自己說他一定做得到的劉徹,現今又是怎樣的模樣。
她有些不敢去想起他,只是心底彷彿有一個聲音在提醒着她,劉徹,你還記不記得你當初的保證?
希望你一定要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