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笑道:“難怪流了一頭的汗!真要是讓你再唱一曲,該喘氣了。”
“不會的,再唱一遍皇上也不願聽哪。”
三個人又說了會子話,外頭一下子喧鬧起來,張姨媽的笑聲老遠就能聽見。
穀雨從窗中向外張望,只見清伶苑的伶人們一下子就活泛起來,圍向張姨媽,眼見得張姨媽眉開眼笑,這便七嘴八舌地問了起來,
“姨媽,皇上已經走了嗎?”
“皇上有沒有選中誰?”
“是啊,皇上這次來,是誰也沒帶走嗎?”……
房間裡頭的三個人也各花心思地看向窗外,等着張姨媽的回答。
只見張姨媽白了幾女一眼,假嗔道:“瞧你們那點小心思,就盼着皇上沒挑中誰,好讓你們還有機會是吧。告訴你們,別在這裡打小主意了,皇上還沒走呢。”
“還沒走?皇上還沒走,姨媽怎麼有空過來?”
張姨媽的臉上更是洋溢着笑意,“歌舞已經完了,皇上在阿房臺上歇息呢,我們這些老婆子留在那做什麼?”
“皇上在阿房臺歇息?”所有人地臉上都掛着驚詫地表情。這麼多年來還從來不曾聽說皇上會留在公主府中歇息。皇上來得次數不多。每次來欣賞完歌舞便走了。這一次居然會破例在公主府中歇息。這實在是匪夷所思。
張姨媽將衆人眼中地驚詫都收於眼底。笑着說道:“這有什麼好稀奇地。公主是皇上地親姐姐。皇上在姐姐家中歇息片刻又有什麼稀奇地。你們都散了吧。別在這裡胡亂議論了!”
張姨媽把這些人都驅散了開去。徑自往穀雨屋中進來。一邊走一邊說道:“穀雨啊。你放心吧。我已經同公主說了。公主不會怪罪你……”
她話還沒說完。就瞥見裡頭站着地衛青和公孫敖兩人。公孫敖她也是認得地。平素和衛青交好。“喲。公孫大人來了?”
公孫敖笑着點點頭。
張姨媽已經把滿臉地笑都堆在了臉上。向着衛青。“衛青。他日飛黃騰達了。可別忘了姨媽啊!”
衛青莫名其妙地撓了撓頭,“張姨媽,怎麼突然對衛青說這話?”
張姨媽剛纔在外頭諱莫如深,但到了這屋子裡頭便沒那麼多顧忌,拉着衛青就搶先播報道:“皇上在阿房臺更衣歇息,點名讓你姐姐去尚衣軒服侍,你說。你可不該跟着你姐姐一起飛上枝頭成了鳳凰麼?”
“啊?我姐姐服侍皇上?”衛青兩隻眼睛放着精光,他突然間想到了什麼,臉一紅。“那……那不是說我姐姐……”
張姨媽知道衛青爲什麼支支吾吾,他有些不好意思把那兩個字說出口。服侍皇上更衣,其實說白了就是給皇上臨幸,張姨媽笑着拍了拍衛青的肩頭,“這麼多年了,皇上已經許久沒有在公主這逗留這麼久,也沒有找人服侍他,衛青,你和你姐姐的苦日子今天就算是到頭了!”
她正要和衛青再說一些奉迎鼓勵地話。低頭卻見穀雨怔怔地出神,忍不住喚了她一聲,“穀雨?穀雨?你也別灰心,還是……還是有機會的。”
穀雨這才意識到自己走了神,她擡起頭正好對着張姨媽替自己惋惜的眼神,有些無語,難道自己是灰心?怎麼可能……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剛纔在聽張姨媽說劉徹把衛子夫留下更衣服侍的時候,穀雨突然覺得心裡頭空落落的。好像有什麼東西被抽離出去。
歷史上的記載,劉徹自霸上祭掃完便到公主家做客,平陽公主讓一些女子出來侍奉劉徹,可劉徹一個也沒有看上。後來謳者進,劉徹見了之後,獨獨喜歡一個叫做“衛子夫”地謳者。之後劉徹起坐更衣,平陽公主趁機讓衛子夫服侍。也就是在這時被劉徹臨幸,過後,劉徹就把她和她弟弟衛青一起帶回宮去了。
今日。此情此景。和歷史上的記載是多麼地相像,歷史是不是在她的努力下又向着原有的方向邁了一步?她應該高興纔對。她又可以在李頭面前邀功,年底的最佳反穿越警察非她莫屬。可是,爲什麼她想到劉徹把衛子夫留在枕邊的情形卻沒有一點讓她開心的感覺呢。
“穀雨啊,誰讓你今天這麼不走運……”張姨媽安慰她道,“也不知道你臉上這道會不會留下疤痕……唉,一定不會的。穀雨你也別太難過,怎麼說這曲子有你一半的功勞,公主回頭還要好好賞你呢!”
穀雨笑着迎上張姨媽同情地目光,“姨媽我沒事。子夫姐姐能夠得到皇上的寵信,我替她高興。”就讓她以爲自己是失落吧,這應該是一個公主家的謳者應有地感覺。
“嗯,嗯,沒事就好。”張姨媽只當穀雨是強顏歡笑,便不再戳她的傷口,笑着岔了會兒別的話。
張姨媽又在清伶苑中晃盪了一下,過了一會兒,就瞧見衛子夫的碧綠身影從門外進來。其他忙碌的伶人瞧見她都一聲不吭,每個人各懷心思的。
只有張姨媽,愣了愣,忽然想到什麼,拉住衛子夫的手道:“你怎麼回來了?”
穀雨也從鏡前站了起來,出了房門,是呵,難道不該是劉徹滿意地把衛子夫帶回宮去,平陽公主還送到公主府門口,拊其背勸告她,“行矣,強飯,勉之!即貴,無相忘。”
難道說衛子夫是回來收拾東西的?
“姐姐,你……”衛青眼見得衛子夫一臉疲憊的樣子,到嘴邊地話又咽了回去。
衛子夫揚起頭,看了衆人一眼,先一步搶到了穀雨的面前,認真地看了看穀雨臉頰上的傷痕,擔憂地問道:“還疼麼?不會留疤吧?”
穀雨搖了搖頭,“應該沒事的。不過,你怎麼……?皇上他人呢?”穀雨欲言又止的問題是在場所有人都想問的。
“皇上他已經回宮去了。”衛子夫說出來的時候,只覺得心底鬆了一口氣。
“回宮去了?他怎麼沒帶你?”穀雨和張姨媽幾乎同時問道。剛剛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穀雨就意識自己是不是問得有點太直接了,而且剛剛還懨懨的心情卻因爲衛子夫地這一句話而變得有些雀躍,她想她一定是生氣地有點昏頭了,自己耗費了這麼多心力才排演出來的《詩頌》難道還不值得劉徹把衛子夫帶回宮去?
衛子夫倒沒有不自在,只是對幾人笑笑。
穀雨忍不住把衛子夫拉到一旁小聲問道:“皇上難道聽你唱完了《詩頌》一點表示也沒有?”難道說是自己太自信,自以爲這曲子能夠打動劉徹,可實際上人家一點反應都沒有?
“那倒不是,皇上對詩頌是挺感興趣的,還問我是不是我作的。“你不會說不是你做的吧?”穀雨之前就已經和衛子夫串過供,讓她務必要當衆承認是她所做,平陽公主急着把自己手中的謳者推銷出去,當然不會拆穿她,自己打自己的嘴巴,而是會幫着她說話纔對。
穀雨搖搖頭,“我說是我,不過皇上也沒再問了。”
外頭的伶人也忍不住把耳朵探過來,想要探聽一下衛子夫和劉徹的情形,聽得幾人地對話,無不喜上眉梢。
張姨媽有些坐不住了,“公主她說什麼了沒?”
衛子夫微笑道:“公主讓我過來喊穀雨一起去前邊說話。”
“叫我一起?”穀雨心底一咯噔
“是啊。皇上說過幾天想要來聽我唱新地曲子,所以,我想公主也希望能再拿出好的曲子來吧。”衛子夫眼見得穀雨面色一變,便趕緊打消她地疑慮道。
張姨媽臉上的勁緩和過來了,“原來如此。我就說皇上怎麼會……沒想到皇上還真有興致,非要跑到這裡來聽你唱新曲。子夫,姨媽原先就覺得你會苦盡甘來,現在,你看——可不是麼?”
外頭的伶人們神色一黯,各自悻悻地去了。
衛青眼見得張姨媽的馬屁拍完,才終於得到空閒,把衛子夫拽到一旁,小聲地問她,“姐姐,皇上有沒有……有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