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這樣,康奈利……這個問題直接由我來回答吧……”
鄧布利多坐在臨時搭在一起的新聞桌後的高背椅上,及時解救了陷入窘境的魔法部長。
他十指交叉放在桌面,笑容和煦地看向來自《今日變形術》的斯考特·伯恩,繼續輕聲說道。
“正如同勒梅教授、斯卡曼德教授等人一樣,阿波卡利斯教授同樣是霍格沃茨的特聘教職人員。”
“他的本職崗位是校醫院的主治療師,兼霍格沃茨的城堡管理員——他上學期的授課大多是由於當堂課教授身體不適,爲了保證學校教學,主動提出擔任過渡性的、無償的代課教授而已。”
“呃……爲什麼不讓阿波卡利斯教授直接就任正式教授?”
斯考特·伯恩皺起眉頭,有點困惑地說,“學校難道不應該選用更博學、更有經驗的巫師擔任——”
“咳,伯恩先生,最優秀的巫師並不意味着最適合。”
康奈利·福吉輕咳了一聲,表情有些古怪和無奈,攤開手解釋道。
“您看,魔法部、霍格沃茨一直期望可以在各個崗位上找尋到最優秀的巫師,但是我們並不能無視他們本人的意願去徵召——譬如說,衆所周知,鄧布利多教授是當今魔法界在變形術、黑魔法防禦術領域最厲害的巫師,但他在這個崗位奉獻太多了,對吧?況且,他現在還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福吉看來,這種學術刊物的編輯就是有這種毛病——他們總是沉溺於自己的理想世界中。
事實上,現實的魔法世界可比那些單純的學術研究繁瑣、複雜多了,倘若魔法部的傲羅辦公室可以徵召到十幾、哦不,只需要五六名鄧布利多等級的巫師,那麼社會治安將得到極大提升。
至少今天他也不至於被迫坐在這間休息室中,腆着笑臉耐心解釋這堆爛攤子。
但這種情況是永遠不可能出現的,指揮五名鄧布利多?哪怕是梅林再世也無法做到這一點。
“謝謝你,康奈利。你的稱讚讓我有些臉紅——米勒娃遠比我更能勝任變形術教授,而在黑魔法防禦術課堂上,無論是奇洛、奧托……乃至於學校各位教授們,他們都比我更懂得如何與學生相處。”
鄧布利多溫和地笑着搖了搖頭,依然是平靜的語氣。
“年長的巫師有可能看到更遠、更深層次的東西,但從精力以及傳遞知識的效率和方式上看,年輕的教授們明顯會比我們這些老傢伙更有優勢。而找尋到兩者之間的平衡點,取長補短,這也正是今年霍格沃茨教育改革的環節之一。事實上,我們已經看到了不少讓人振奮的成果和變化了,不是嗎?”
相比起康奈利·福吉發言時的嘈雜,鄧布利多教授說話時明顯安靜不少。
絕大部分記者都是等到這位老巫師說完話之後,纔開始謄寫摘抄新聞稿和拍攝照片。
“啊,是的,鄧布利多教授說的沒錯——”
康奈利·福吉鬆了口氣,掏出手絹擦了擦額頭,笑着說道。
“在某些學科上,我們看到了許多讓人欣喜的變化,而在更多魔法領域中,我們還在謹慎探索一些知識方面的迭代,關於黑魔法防禦術這邊的課程內容,魔法部之後也會與霍格沃茨進一步討論……”
“那麼,鄧布利多教授,我有一個問題。爲什麼我們此前從未聽說過阿波卡利斯教授的名字?”
還沒等魔法部長把話說完,一名坐在巴拿巴斯身後的女巫舉起羽毛筆,困惑地問道。
隨着時間推移,人們逐漸發現魔法部長口中的內容沒有太多價值,除了少部分萌新記者、編輯外,在場的絕大部分媒體人的關注點全轉移到了鄧布利多身上——至於康奈利·福吉說了什麼,那不重要。
要知道,哪怕在魔法世界中,羊皮紙和墨水依然是要花錢買的。
不過康奈利·福吉並沒有因爲自己被打斷而惱怒,而是饒有興致地看向鄧布利多。
作爲魔法部長他自然知道那位奧托·阿波卡利斯先生的身份,這在魔法社會的“上等人”中早已不算是什麼秘密,但是從現在的情況來看,無論是鄧布利多還是“阿波卡利斯”先生都不希望身份曝光。
可惜的是,經過這一場魔法戰鬥後,阿波卡利斯先生顯然無法如同之前那樣繼續低調了。
“這個世界很大,況且阿波卡利斯教授並非英國人。”
鄧布利多微笑着輕聲說道,“事實上,在過去幾十年中,阿波卡利斯教授一直隱居在歐洲中部。”
“哪怕是外國巫師,類似於他那樣強大、智慧的巫師總不至於沒有任何痕跡——”
那名女巫不依不饒地繼續追問着,鄧布利多注意到她胸口的牌子上掛着“魔法真理報”的工牌,如果他沒有記錯,這應該是一家來自法國魔法界的頂級刊物,地位大致相當於《預言家日報》。
“鄧布利多教授,我剛纔問過了在場所有的同行,此前沒有人聽過阿波卡利斯這個姓氏。倘若魔法界新聞資訊方面最敏感的一撮人都找不到答案,那麼只能說明這是個假名……畢竟他是如此的強大。”
“噢,你看,並非所有巫師都願意被印在巧克力蛙的畫片上。”
鄧布利多輕輕說,狡黠地眨着眼睛,意味深長地說道。
“魔法社會的記憶並沒有我們想象中那麼長,許多巫師在取得一定成就之後會選擇隱退,逐漸停止在社會中的活動,但這並不意味他們就此消失,他們可能存在日常生活的每個角落。”
“譬如說,前段時間報紙上重新出現的尼可·勒梅教授——這個你們諸位肯定熟悉。”
“當初爲了說服勒梅允許我在巧克力蛙背後的簡介中印上他的名字,我可是做了相當多的努力——瞭解我的朋友都知道,我並不是一個虛榮的人,最後在我的堅持下,他才勉爲其難地同意下來。而在幾個月前,我驚訝地發現勒梅此前拒絕我的理由是真的:他的畫像在魔法界流傳得實在是太廣了……”
伴隨着鄧布利多的聲音,會場變得一片安靜。
所有人都靜靜地看向老人,等待後續關於畫像的故事,然後鄧布利多攤了攤手。
“而阿波卡利斯教授差不多也是類似的情況,他的事蹟、故事、魔法,以及他爲世界帶來的變化至今依然存在於每個人身邊,但基於他個人意願,魔法部和霍格沃茨選擇暫時保密。”
“這麼說起來,魔法部這邊同樣也在保密範圍內?”
眼看鄧布利多沒有繼續談下去的跡象,記者們重新把矛頭對準了坐在邊上的康奈利·福吉。
“當然,我們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些——我說過,霍格沃茨和魔法部關係親密……”
康奈利·福吉整理了一下衣襟,笑容滿面地愉快解釋道。
“那您怎麼解釋今天的這場秘密逮捕……”
“哦,誤會而已。關於這個問題我之前已經解釋過了,下一個——”
魔法部長笑容微微一僵,目光從那名麻煩的法國女人身上移開,在休息室之中環視了一圈。
趁着剛纔鄧布利多講話的間隙,他在金斯萊的幫助下稍微勉強弄清楚了今天到場的魔法雜誌、刊物到底都有哪幾家,除了讓福吉再次感嘆魔法部運氣不好外,好消息和壞消息倒是各有一個。
好消息是今天並沒有來什麼五流小報,不用擔心出現某些不體面的問題。
而壞消息則是到場的要麼是棘手的熱門報紙,要麼是魔法界學術領域的頂級刊物——前者勢必會爲了新聞噱頭而尋覓各種話題,而後者或許會相對公允一些,但那些死腦筋的理想主義者更難打發。
不過萬幸的是,他終於在場地中找到了一個可以拯救他的刊物。
“嗯,對,洛夫古德先生——您有什麼問題嗎?”
康奈利·福吉熱情地看向坐在房間門口角落的那位巫師,語氣輕鬆地問道。
作爲去年突然崛起的新貴,《唱唱反調》可以說是在場這麼多雜誌中氣質最爲獨特的了,它涵蓋美食、日常諮詢、零散論文、學校新聞、怪談……雖說看起來彷彿鄉間小報,偏偏在魔法界有些極高銷量。
而最爲關鍵的是,作爲主編的謝諾菲留斯·洛夫古德是一名“荒誕空想”作家。
或許在其他場合之下,康奈利·福吉會因爲洛夫古德先生那些奇怪的問題而感到不自在,但是在如今這樣的場合,嘗試着讓問答時間浪費在荒誕無稽的故事上面,無疑再美妙不過的事情了。
“呃,嗯,我沒——”
莫名其妙被點名的謝諾菲留斯愣了幾秒,張了張嘴。
他剛纔還在專心致志地聽艾琳娜給周圍的女孩子們科普關於“塔羅牌”和尼可·勒梅的歷史淵源,誰知道突然就聽到魔法部部長叫到他的名字,緊接着所有巫師全部都轉過身來,神色各異地盯着他。
看着表情茫然的中年男巫,康奈利·福吉笑容愈發燦爛了。
顯而易見,這位《唱唱反調》的主編剛纔走神了,這也就意味着他並不是棘手的質問者。
而回想前幾次與這位洛夫古德先生的對話,康奈利·福吉更是充滿了信心,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和洛夫古德先生探討“妖精殺手福吉”、“黑奧利帕火精靈”、“彎角鼾獸”之類的故事了……
“不用拘謹,無論是什麼問題都可以,我們還有一會兒才結束……”
康奈利·福吉輕鬆地大笑起來,用一種彷彿和謝諾菲留斯很熟悉的口吻說道。
“作爲時下最火爆刊物《唱唱反調》的創始人和總編,您可能也有好多問題想要詢問吧?難道您不打算挖掘些可以報道的內容,在下一期的雜誌上刊登麼?明天對於諸位可是忙碌的戰場。”
“戰場?唔……噢,您是說新聞報道麼?”
謝諾菲留斯又愣了五六秒,環視着周圍的同行們,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我們《唱唱反調》不會刊登這些過時消息,我們和《預言家日報》、《巫師週刊》那樣需要依靠華而不實的噱頭去維繫讀者的雜誌不一樣,訂閱《唱唱反調》的讀者早就在幾年前看到了這一幕。相比起關注什麼魔法部抓了誰,以及某些課程哪裡落後了,我們更關注於那些常人無法看清的真相。”
中年男巫餘光瞥過身邊,看到那雙向上仰起的、充滿熟悉自豪神色的眼睛,下意識挺起胸口。
“過人的智慧是人類最寶貴的財富,《唱唱反調》從不會捨棄最寶貴的財富去換取金幣。”
伴隨着謝諾菲留斯的聲音,教職工休息室之中響起了一陣竊竊私語。
而在幾道零星閃光燈的閃爍下,康奈利·福吉臉上的愉快笑容與《預言家日報》主編巴拿巴斯冷漠的死魚臉形成了鮮明對比——他就知道洛夫古德先生是他的救星,果然一開口就與衆不同。
“當然,當然,《唱唱反調》這一年多的銷量可是讓我都有些羨慕。”
“這倒是可以理解,畢竟古靈閣重組後,您收到的政治獻金一下子少了很多。不過這也是好事,至少您不至於淪落到前面幾任部長那樣,在離任後不得不每天聽從妖精們趨勢——這很明智。”
謝諾菲留斯頗爲認真地點了點頭,表情嚴肅地又重複了一遍。
“雖然很多人說您是幾十年來少見的草包,但我知道您的佈局一向很大。”
“呃。哈、哈哈——洛夫古德先生您真會講笑話……”
康奈利·福吉突然尷尬起來,乾巴巴的笑了幾聲,飛快地轉移話題。
“我們來說說今天的這些事情吧,作爲《唱唱反調》的主編您是怎麼看待的,今天這場發佈會就是爲了傾聽諸位的意見和看法而召開的,我相信您一定可以給出一些獨特建議。”
毋庸置疑,謝諾菲留斯·洛夫古德是一把極爲鋒利的雙刃劍,他必須得小心引導才行。
而如今最正確的做法,就是牢牢地把話題固定在今天這些麻煩事上,並且一個勁地把話筒塞給這位沉浸在奇妙世界的男人——當雙方跨頻道聊天時,康奈利·福吉就有機會自如地掌控節奏了。
“噢,建議?這有什麼難的,倘若您有幸看過我三年前的那篇文章,您就會明白——”
謝諾菲留斯擺了擺手,在女兒崇拜的目光中,頗爲自信地說道。
“太過於繁瑣、凝實的權力會吸引那些‘倒影怪’,魔法部早就應該好好打掃下了!”
“抱歉,‘倒影怪’是什麼?”
康奈利·福吉下意識問了一句,緊接着他瞬間後悔了。
謝諾菲留斯·洛夫古德興奮地豎起手指,一臉嚴肅地看向那些同樣表情迷惑的記者們。
“那是一種非常難以注意到的邪惡生物。譬如說烏姆裡奇女士今天這個事情,不就是因爲她被‘倒影怪’附身,無法明白地完成思考麼——解除她的職位就好了。那些‘倒影怪’失去了食物,很快就會餓死……鄧布利多教授不能擔任魔法部長的原因不也是這個?他體內的魔力太強大了,倘若吸引來了‘倒影怪’甚至可能吞噬掉整個魔法部……”
伴隨着洛夫古德先生的聲音,教職工休息室忽然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
下一刻,閃光燈瞬間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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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