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感覺左令支的眼神漸漸起了變化,顯得猶豫和迷茫。
左炳坤的話像錘子一樣擊打着左令支的心臟,他不由的想起了小時候的情景。那年夏天,左令康還是一個翩翩少年,他帶着年幼的左令支、左令禾在河畔玩耍。河邊的石頭上長滿了青苔,左令支一不小心滑進了水裡,左令禾哇哇大哭,左令康聽到叫聲趕了過來,縱身跳進了水裡,幾經掙扎將左令支推到岸邊,但是他自己卻被湍急的河水捲走了。
後來,過路的農夫跳進水裡救出了左令康,但是他已經奄奄一息,差點就沒了性命。
這份濃厚的兄弟情義一直埋在左令支的心中,當左令康被墨子風打斷腿成了殘廢的時候,他就想殺死這個自以爲是的傢伙爲哥哥報仇。只是那次沒有得逞。
現在,墨子風竟然在左令康投誠的時候將他擊斃,這樣的作風極符合墨子風的性格,他曾經無數次說過,射界之內,全部誅殺!但是他就沒有想過,這個左令康雖然壞事做絕,但他是自己的哥哥,墨子風這樣做無疑是小覷自己的存在。現在看來,墨子風將衛卜杵派給自己,也並非爲了保護自己,說白了就是監視自己,用自己的親信約束自己的權力。如果是這樣,自己在游擊隊還有什麼意義?
左令支隱隱感到心疼,說實話,他對這支部隊充滿了感情,這是他和兄弟們辛苦努力取得的成果,並非墨子風一個人的功勞。左令支想,他要墨子風爲自己的魯莽和輕視付出代價。
華玉民也在觀察左令支的變化,他知道自己的圖謀得逞了。在36旅的那段日子,華玉民和左令支朝夕相處,他知道左令支的優點,同時也知道他的缺點。左令支極其聰明,處事謹慎,但是他的缺點是容易輕信別人,現在他已經相信了自己的話,只要他在帶人攻擊灣州時脫離墨子風的視線,宣佈改弦易張,那時候自己就是黨國的功臣。
在一陣沉默中,左令支嘆息一聲,望着蘇雲說道:“雲,你怎麼看!”
蘇雲望着左令支說:“你想好了嗎?”
左令支說:“我想好了!”
蘇雲看着左令支決絕的表情,像看陌生人一樣。她知道左令支已經下定了決心,但是這不是她的想法。當初左令支毅然決然參加了游擊隊,那時自己還身負軍統局的使命,現在兩人全部參加了游擊隊並且受到重用,可是左令支卻產生了反水的想法,這讓蘇雲難以理解。
蘇雲知道左令支只是被仇恨矇蔽了雙眼,他早晚要後悔。可是在這個時候,自己如果提出反對,即使左令支放過自己,華玉民也不會輕饒了自己。根據以往的慣例,華玉民這樣大膽的登堂入室,絕非是一個人,說不定周圍都佈滿了軍統的眼線。
蘇雲嘆息一聲,說:“你想好了就好,我不會阻撓你的計劃。不過這一步走出去,再回頭也就難了。”
華玉民趁機說道:“令支兄,此仇不共戴天,男子漢頂天立地,有仇必報,何必婆婆媽媽?”
左令支說:“玉民兄,不知你和****可有聯絡?”
華玉民說:“只要你越過灣州,我會向上峰報告,****十七師會前來接應,你也就回到了****懷抱,到那時委座一定會委以重任,兄弟也可以跟着令支兄爲黨國效力了。”
左令支沒想到華玉民竟然有如此縝密的計劃,這事情怎麼看都像是提前做了預案。想到這裡,左令支的內心漸漸平靜下來,他望着華玉民充滿喜色的眼神說:“既然如此,玉民兄能否現在和上峰取得聯繫,我既然要投誠,總要有上峰的許諾纔是。”
華玉民哈哈笑道:“令支兄,既然話說到這裡,我也不遮遮掩掩了。不瞞二位,我是受戴局長的命令前來拜會令支兄,這裡有委座親自簽署的委任狀,任命你爲****十七師中將師長,蘇云爲軍統局雲州站站長,怎麼樣?令支兄,這個條件你還可以接受嗎?”
左令支忽然發現自己掉進了華玉民設計的圈套,他的頭腦漸漸清醒起來,不由得想起了36旅遭到屠殺的時候,一山之隔的****袖手旁觀,這樣的軍隊實在令他心寒,他現在還敢相信他們嗎。
左令支想明白了,他冷笑兩聲,突然大聲喝道:“來人——”
話音剛落,門外就竄進來六個漢子。左令支喝道:“快將這個奸細捆起來!”那六個漢子聽了左令支的話,卻將手中的槍口一起對準了左令支,這情景讓左令支大吃一驚。
華玉民厲聲喝道:“混蛋!怎麼把槍對準自己的長官,快放下!”
左令支見那六個漢子放下槍,登時明白自己一家已經受到了控制,他望着華玉民說:“華玉民,真是好手段啊,老子差點上了你的當!”
華玉民冷冷一笑,說:“左令支,你是黨**官,背叛黨國的下場你比我清楚。不過,戴局長有令,只要你幡然悔悟,帶領部隊投靠****,以往過錯一筆勾銷,這委任狀依然有效。”
一直站在一旁的左炳坤也明白自己上當受騙了,他瞪着華玉民說:“老夫瞎了眼,竟然相信了你的鬼話,呵呵,龜兒子好手段!”
華玉民對兩個漢子使個眼色,說:“你們兩個照顧好老先生和左小姐,稍有差池要了你們的命。”兩個漢子說:“是!”隨即押着左炳坤走出客廳。
蘇雲眼見雙方劍拔弩張,華玉民早就在左宅埋伏了人手,貿然攻擊難免死傷,便呵呵笑道:“華玉民,既然如此,我們只有帶着部隊向****投誠。現在你已得手,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計劃吧!”
華玉民說:“大小姐,不是玉民行事魯莽,我們都是黨**官,怎能跟着墨子風與黨國作對?墨子風早就參加了**,你們充其量只是誤入歧途,何必跟着他一條道走到黑,現在既然有如此優厚的條件,你們就應該抓在手裡,不要再爲墨子風賣命了。”
蘇雲說:“事已至此,我們也沒有辦法,這樣吧,你讓手下的兄弟善待老爺子和左小姐,我和令支聽你的就是!”
華玉民說:“還是大小姐英明,好了,我會讓他們善待老爺子和左小姐,不過醜話說在前面,如果你們耍花樣,別怪我不客氣。這幾個都是戴局長親自挑選的死士,完不成命令只有死路一條,想必大小姐應該知道死士的意義。”
蘇雲說:“這個我比你清楚,好了,說說你的計劃吧!”
華玉民見左令支一言不發,說:“令支兄想清楚了沒有?”
左令支冷冷一笑說:“我的父親和妹妹被你押做人質,我能不想清楚嗎!”
華玉民說:“不是人質,這時情非得已的無奈之舉,還請左師長明鑑。好了,我說說我們的計劃。你們不是要攻打灣州嗎,令支兄可以趁機多帶些人馬、裝備,以攻擊灣州爲名向十七師靠攏,到時我會聯絡十七師前來接應。即使墨子風發現端倪,也不敢貿然追擊,因爲我們也會告知灣州的日軍堵截,這樣的話令支兄帶領的部隊就回到了****的懷抱。”
左令支呵呵笑道:“難道日軍也會聽你調遣?”
華玉民說:“不瞞你說,現在日軍已經不把****當做仇敵,雙方已經達成默契,短期內互不攻擊。日軍現在的心腹之患是墨子風,他們正在調集兵馬向雲州反攻,爲川穀師團報仇。這樣的機會可以說是千載難逢,我們即使明目張膽路過灣州,當灣州日軍聯隊知道我們是****的時候,他們也不會貿然攻擊的。”
左令支說:“沒想到啊,****竟然和鬼子達成了默契,真是不可思議。”
華玉民說:“這有什麼?你沒看過三國演義,如今雲州及周邊形勢,就像當年的三國,****和日軍暫時維持互不侵犯局面,我們就是要看着日軍調集重兵消滅了墨子風和這支游擊隊。這樣一來,日軍和游擊隊兩虎相爭,傷痕累累,到時候****出面收拾殘局,是不是手到擒來?如此,日軍必敗,**在雲州的勢力也消耗殆盡,只有****纔是最後的勝利者。”
左令支呵呵笑道:“好辦法,可惜是紙上談兵,難以實施。華玉民,我也不和你爭論了,等明天我們調兵再說吧!”
華玉民說:“識時務者爲俊傑,我就拭目以待了,呵呵!不過保險起見,你和大小姐今天不能外出,明天我會帶領幾個兄弟扮作你的衛兵侍候左右,老爺子和左小姐只能先行一步,在雲州城外等着咱們,到時候我們一起回到黨國懷抱。”
天漸漸黑了,華玉民關上客廳房門,囑咐門外的兩個漢子密切關注屋內的情形,又檢查了關押左炳坤和左令禾的房間,這才放心睡覺。在房間裡,華玉民躺在牀上,腦海裡不斷翻騰着成功後的場面,到那個時候,自己就是黨國的功臣,受到戴局長,不,是委座的接見,可以升官進爵,說不定就會授予少將軍銜。想到這裡,華玉民臉上浮現出了笑容。
左令支和蘇雲焦急地在室內徘徊,華玉民的計劃滴水不漏,看來左家要遭大難。左令支後悔萬分,自己怎麼就輕信了華玉民的挑撥,不過反過來想想,即使自己沒有華玉民的挑撥,現在的局面也成了定局。華玉民居心叵測,早就潛伏雲州暗中窺視自己,安排了人手將家人扣爲人質,這樣的局面早晚要出現。
黑暗中,蘇雲低聲說:“令支,今晚必須解除危機,明天就更麻煩了。”
左令支說:“你有什麼辦法?”
蘇雲說:“趕緊向子風求救!”
左令支說:“怎麼求救?”
蘇雲說:“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