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之間,變故叢生,剛剛平靜的水面再起波瀾,墨子風的那顆心隨即吊起。(《奇》biqi.me《文》網)他閉目思索,估算着可能出現的局面以及最壞的結果,心裡做好了應對危機的策略以及承受最壞結果的打算,也越發感慨人心難測。
現在看來,最壞的結果不外乎兩種,一是阿水投靠藍衣社出賣組織,二是阿水覬覦寶藏據爲己有。這兩種結局不管出現哪一種,對風雨飄搖的地下黨都是致命一擊。
忽然聽到“滴滴”的汽笛聲,墨子風知道肖振山找到了汽車,隨即挎上工具袋跑上街道,果然看見路邊停着一輛大卡車。墨子風快步鑽進車廂,肖振山隨即命令阿亮快速開車。
城門緊閉,墨子風剛想亮出藍衣社的派司,肖振山伸手阻擋。他下車陪着笑臉,給守門憲兵塞了幾塊銀元。兩個憲兵檢查這是一輛空車,便打開一扇大門放行。這是肖振山在掩蓋墨子風的出城證據,唯恐因此旁出枝節。
車燈撕破了陰沉沉的夜幕,大卡車悶吼疾馳,一路顛簸。三人沒有說話,每一個人心裡都塞着沉甸甸的石塊,這與上次刺馬狂奔,豪談闊論已是天壤之別。
三天前,墨子風、卦師、阿水、阿亮四人合力探寶,如今寶藏有了眉目,人事卻已凋零——卦師犧牲,阿水叛變,這種變故三天之內連續發生,讓人反應不及,這也許是秘密戰線必須承受的代價。
大卡車駛到山下時已是子夜,連日來的奔波讓墨子風極爲疲憊,可是即將臨頭的危險又使其難以安睡,只能打起精神一路往前走去。
爬上山坡,鑽進密林,進入了黝黑陰森的世界,手電的光芒在漆黑的樹林中顯得極其微弱,耳邊不時有夜鳥咕咕的叫聲,它們受到驚嚇忽然撲棱着翅膀在枝葉間倉皇飛起,地面隨即響起各種窸窸窣窣的聲音,間或傳出野貓淒厲的叫聲。
三人默不作聲,只管沿着那條踏過的小路大步前行。忽然,前面出現兩顆綠瑩瑩的幽光,緊接着響起一聲狼嚎:“嗷——”
這一生突如其來狼嚎令人毛骨悚然,墨子風抽出一把斧頭攥在手裡,準備殺死這個攔路的畜生。忽然,林子四周狼嚎聲大起,“嗷嗷”的叫聲此起彼伏,四周似乎潛藏着無數的餓狼——在這個暗黑的密林深處,狼是這裡的主宰。
墨子風心知進入了狼陣,必須儘快突圍,等餓狼團團包圍必將是一場大麻煩。肖振山和阿亮已經拔出了駁殼槍,他們不時掃視四周,唯恐餓狼趁着黑暗撲上來偷襲。墨子風知道,對付狼羣最有效的辦法是火,可是此時樹葉青翠,地上的腐葉早被露水浸溼,極難點燃。
肖振山脫掉內衣,折了一段樹枝纏繞其上,隨即划着火柴點燃了衣服,火光隨即嚇退了前面擋路的餓狼。一件衣服燃燒極快,墨子風和阿亮也脫掉了內衣,這是身上唯一干燥的地方,外衣早就被露水打溼了。
三人手持火把,一路跌跌撞撞向前跑去,待三件襯衣燃燒完畢,他們終於跑到了溪流旁邊,身後的狼羣仍在嚎叫,似乎對即將到嘴的肥肉感到惋惜。
墨子風率先跳下河水,沿着那條跑了無數次的溪流往前奔去。溪流比前幾天湍急,踏腳處水花四濺,阿亮對前幾天的遭遇仍然心有餘悸,驚恐地挨在墨子風,一邊涉水奔跑一邊回頭觀望。肖振山沒有經過那次驚駭,只是聽他們說了幾句,倒也並不害怕,一路催促着阿亮跑快些。
三人跑到瀑布下面,墨子風用手電遠遠照射洞口,忽然發現瀑布下支着一架雲梯,長度正好達到洞口位置,心知阿水已經提前下手,登時着急起來。
瀑布轟鳴,三人交談只能大聲呼喊。
肖振山看到雲梯,一下子明白了其中緣故,罵道:“他孃的,這個畜生,果然在打寶藏的主意。”
阿亮手電亂照,忽然看見水面浮着一隻繩子,拉起一看發現繩子連着一隻口袋。阿亮連忙叫道:“東西在這裡!”墨子風跳了過來,從水中提起一隻沉甸甸的口袋,解開一看裡面裝的全是石洞裡的寶物。只是不知阿水爲何把到手東西扔在水裡。
正在疑惑之時,不遠處的水面忽然發出“譁”的一聲水響,一條粗壯的蛇尾從水中甩出,隨即砸在水面,嚇得三人縱身跳開。
墨子風跑到安全處,拿手電照射,發現這條蛇不停地用尾部拍打水面,顯然是難以脫身,心中驚異,便慢慢湊近細看。
忽然,蛇身翻滾起來,蟒蛇腹部有一團鼓囊囊的隆起物,前幾天被利刃幾乎砍斷的部位不斷往外滲出黑水。
墨子風盯着那團隆起物看了一會兒,忽然明白了其中原因,隨即手持利斧一步步靠近。
那條蟒蛇猛然揚起扁平的蛇頭,漆黑的眼珠死死地盯着墨子風,僵持了一會兒,蟒蛇七寸處忽然一陣**,緊接着蟒蛇頭部“噗通”一聲砸落水中,當即水花四射。
墨子風見情勢詭異,遠遠的繞着蟒蛇看了一圈,發現蟒蛇所在的水域溪水烏黑,這烏黑應該是血的顏色,因爲在夜間看去紅色便是黑色。
肖振山不知從哪裡搞來了一根樹棍,壯膽走過去用棍子捅了一下蟒蛇,那蟒蛇猶如死了一般一動不動。墨子風唯恐其中有詐,手持利斧,瞄準漂浮的蟒蛇頭部奮力擲去,斧頭的利刃當即砍進了蟒頭。
眼見蟒蛇已經死去,肖振山大聲說:“上去看看,說不定阿水還在洞裡躲着!”墨子風沉聲說道:“他不在石洞,應該在蟒蛇的肚子。”
“啊——”阿亮吃了一驚,大爲詫異,隨即嘔吐起來。
肖振山奇道:“子風,你怎麼知道?”
墨子風指着蟒蛇隆起的腹部,說:“如果我沒有猜錯,那就是阿水。他爲了寶藏不惜背叛組織,鋌而走險,真算是利慾薰心,賊膽包天。不過他沒有想到,這條紅蟒蛇並沒有死,一直在伺機爲死去的伴侶報仇。阿水來到到這裡,被埋伏在附近的紅蟒蛇發覺。紅蟒蛇受傷未愈,趕到這裡時,阿水已爬上了雲梯。待他取出寶藏下來一定和紅蟒蛇發生了一番搏鬥。可惜,他被蟒蛇吞進了肚子!”
墨子風如親眼所見一般,將整個過程描繪的極爲清楚,令肖振山和阿亮震撼不已。
阿亮疑惑不解,說:“你沒有親眼所見,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墨子風說:“我雖沒有親眼所見,卻也不是憑空猜測,我看過這方面的資料,瞭解蟒蛇的性情。蟒蛇極有靈性,復仇心極重。據說有人斬斷蛇身,蛇頭還會咬人。我們上次迫不得已殺死了雄蟒蛇,砍傷了這條雌蟒蛇,它一定恨死了我們這羣人,性格也變得兇狠異常,恰巧讓阿水遇上了,這不能不說是報應!”
三人沉默不語。站在冰涼的溪流中,看着水面漂浮的蟒蛇屍體,想着悽慘驚人的場面,每個人心中都充滿了恐懼和驚異。
過了一會兒,肖振山說:“雖然阿水背叛了組織,可他畢竟也革命多年,我們也不能看他葬身蟒腹,還是把他掏出來埋了吧!”阿亮心中害怕,默不作聲。
墨子風深以爲然,說:“畢竟他跟我們幹了這麼長時間,還是我來吧!”說罷,拽起蟒蛇的尾巴拉倒淺水處,從懷中掏出一把飛刀,沿着隆起的蟒腹輕輕一劃,一大團腸道黏膜包裹的人體脫落而出。挑破腸道,一個完整的人掉落水中,身上衣服猶在,看上去有六十多歲年紀,顯然不是阿水的面孔。
——他是誰?
——阿水在哪裡?
雖然墨子風分析得頭頭有道,但是這個人卻不是阿水。剛剛緩和的氣氛陡然緊張起來,阿亮已經拔槍在手,肖振山用手電不斷照射石洞。墨子風細看蟒蛇,發現它身上有幾個槍眼。
墨子風心知附近有人,彎身從水中摸出一塊鵝卵石,奮力擲向石洞。
忽然,石洞裡有人叫道:“肖書記,別開槍,我是阿水——”肖振山大聲喊道:“滾出來——”燈光照射出,一個人踩着雲梯慢慢下來,剛下到水面便噗通跪倒在地,不是阿水還能是誰。
阿亮一把抽出阿水別在腰間的槍,踢了他一腳說:“你這個叛徒,害死老子了!”
瀑布聲轟隆鳴響,三人把阿水押到溪水邊審問。
阿水求饒道:“肖書記、子風、阿亮,我一時鬼迷心竅,害死了親爹……”
肖振山奇道:“這人是你爹?別隱瞞,趕快把實情說出來!”
阿水抽泣道:“上次回去,我知道子風沒說真話,石洞裡肯定還有寶貝。本來,我沒有貪圖這些寶貝,只想取幾塊金元寶孝敬老爹。可是半路上馬車掉進了溝裡,金元寶滾了一地,被保安團發現了……”
肖振山急道:“這些我們已經知道了,是不是你打開了棺材蓋子?”
阿水道:“是我騙阿亮出去買吃的,偷偷打開了棺材蓋子,我知道這事瞞不過你們的眼……偷偷跑回家裡,見我爹在家裡捱餓,這才動了盜寶的心思……誰知道……嗚嗚……”
肖振山心知阿水不可再留,如果留下,這顆炸彈說不定哪天就爆炸了!
墨子風已拔刀在手,對於這樣的叛徒,他從迴心慈手軟。
孰料,阿亮擋在了墨子風面前,說:“肖書記,子風,你們給阿水一個機會吧!這些年我們一直在一起並肩戰鬥,我知道他該死,可是他也殺過不少敵人啊!”
阿水嗚嗚了一會兒,哭聲戛然而止,他站起身說:“阿亮,對不起你,我連累你了!肖書記、子風,我知道自己該死,求你們讓我埋了我爹,我甘願受死!”
阿水將父親的屍體埋在溪流邊的草地。肖振山低聲問道:“子風,你怎麼看?是殺是留,你說一句話!”
墨子風一時躊躇不決,思忖片刻說:“如果阿水變成定時炸彈,你我都難以活命。按照組織紀律,這樣的人必須除掉!”
肖振山說:“如果他有悔過之心,我看不如留他一條性命。畢竟,他沒有投靠敵人!”
墨子風嘆息一聲說:“你既然這樣說了,我還能說什麼?”
這時,阿亮帶着阿水走了過來。肖振山沉聲道:“阿水,如果我們饒你這一次,你有沒有悔過之心?”
阿水悶聲不語。
突然,他一把搶過阿亮手中的手槍說:“我不想再活了,我眼睜睜地看着我爹被蟒蛇吞噬,可是我卻不敢跳下來……我爹死之前不斷呼喊救命,可是我……我是不孝子,我不配活着……”
阿水把槍管插在自己嘴裡,忽然笑道:“再見了,阿亮……”隨着一聲槍響,阿水倒在了水裡,一時間山鳴谷應,嘩嘩的瀑布聲隨即掩蓋了周圍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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