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忍者撲到伊藤健太身邊,眼見他黑血直冒,四肢抽搐,瞪着眼睛慢慢死去,心中驚駭不已。他擡頭望着墨子風,眼神忽怒忽憂,遊移不定,似有無窮心事猶豫難決。思忖片刻,他忽然揮了一下手,喝令兩邊站立的黑衣忍者將墨子風三人捆綁起來押入地牢。
沿着狹窄的階梯下去,空間陡然闊大起來。墨子風忽見鋼筋籠子裡躺着一個女人,藍幽幽的眼睛望着自己,正是千嬌百媚的瓊斯。只是她現在金髮凌亂,目光呆滯,顯然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和恐懼。墨子風剛喊了一聲:“瓊斯——”身後的忍者用刀柄猛頂墨子風的脊椎,隨即把他推進了另一個鐵籠。
待幾個忍者離開,頭頂響起“嘎吱吱”的聲音,像是出口被鋼板封閉,屋內光線陡然暗去。忽然,瓊斯顫抖着說:“墨、喬恩、威廉,是你們嗎?”喬恩痛苦地呻吟了一聲,威廉仍被破布塞着嘴巴,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想來對瓊斯極爲抱歉,只是難以用語言表達。
墨子風在暗中摸了摸鐵籠,見鐵籠異常堅固,看來自救沒有希望,只有等人救命了。只是殺死伊藤之後,不知日本人何時報仇,一時心中惴惴不安,只希望救星趕在日本人動手之前到來。好在終於見到了瓊斯,也算不虛此行。只要把這位小姐救出囹圄,軍火計劃便可照常進行。
想到這裡,墨子風說道:“瓊斯,你還好嗎!”瓊斯驚恐不已,帶着哭腔說道:“好?我、我當然不好,上帝啊,我不想呆在這裡面,我想出去——”
墨子風安慰道:“瓊斯,不要害怕,會有人救我們出去的!”瓊斯聞聽忙說:“你、你是說有人救我們出去?”墨子風自信地說:“當然,我們來這裡之前,早就安排好了,會有人救我們出去!”瓊斯急道:“是誰?”墨子風說:“董秘書,他帶領憲兵隊天亮就會趕來!”
黎明時分,果然有一排憲兵來到南辰武館,“啪啪”地拍響了朱漆大門。
大門敞開,一個身着和服的白髮老者走出,禮貌地鞠了一躬,說:“不知諸位到此何干?”董秘書跨前一步說道:“我懷疑南辰武館綁架美國友人,我們要進行搜查!”白髮老者呵呵笑道:“既然是公幹,我也不便阻攔,請進——”說罷,恭敬地讓開道路,讓董秘書帶領憲兵進了大院。
董秘書見老者面色和善,斯文禮貌,心中頗有好感,說:“請問閣下怎麼稱呼?”白髮老者呵呵笑道:“在下千葉颯太,是南辰武館的館長。請問尊駕怎麼稱呼?”董秘書拱手道:“在下董文,是外交部張部長的秘書!”千葉颯太呵呵笑道:“哦,董秘書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進去喝上一杯茶如何?”董秘書說:“公務在身,我要對南辰武館搜查,得罪莫怪!”
千葉颯太連聲說:“豈敢豈敢,只是不知董秘書前來,可曾得到最高統帥的批准?”董秘書奇道:“你一個小小武館,我奉張部長的命令即可進行搜查,還需要最高統帥的批准嗎,真是可笑!”千葉颯太依然彬彬有禮地說:“如此說來,董(一秒記住 盜夢人 看最快更新)秘書沒有拿到最高統帥簽發的搜查令?”董秘書氣道:“那又怎樣?”
千葉颯太呵呵笑道:“董秘書有所不知,南辰武館和孫文先生頗有淵源,我這裡有孫先生的親筆手令,若非最高統帥批准,所有軍警憲特不能騷擾,若執意搜查恐怕是對孫先生的大不敬啊!”
董秘書一驚,說:“你拿出來我看!”千葉颯太說:“如此珍貴手跡,我豈能帶在身上,請書房觀瞻如何?”董秘書見白髮老者言之有理,便隨他向書房走去。
書房藏書頗豐,一排排的全是珍貴典籍。千葉颯太喚人奉上一杯清茶,這才從書架取下一個錦盒,精心打開,雙手捧出一張文稿湊到董秘書跟前。董秘書探身細看,果然是先總理的手跡,內容與千葉颯太所說基本吻合。董秘書奇道:“如此珍貴手跡,閣下如何得到!”
千葉颯太把手稿放回錦盒,這才緩緩說道:“當年孫先生在橫濱籌措革命資金,組建同盟會,在下有幸護衛左右。民國成立之後,孫先生任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我從日本趕來投奔先生。先生見我有志開館授徒,便親書手令,並贈我銀兩,助我建起了這個南辰武館。說來,此事已有二十五年了!今天若非先生執意搜查,恐怕你也見不到這張手跡。”說罷,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董秘書眼見千葉颯太慈祥禮貌,斷非作奸犯科之徒,兼有先總理的手跡庇護,一時也無可奈何。
千葉颯太見董秘書猶豫不決,隨即邀請道:“既然董秘書有命令在身,不妨到處走走看看!”此話正合心意,董秘書當即點頭答應。千葉颯太便前面帶路,帶領衆人在院內探查。
董秘書和憲兵在大院內轉了一圈,眼見那些身着和服的武士面帶笑容,彬彬有禮,丫鬟僕從更是謙恭和氣,疑心登時消除,心中暗思:“這樣和善的老者,又是日本友人,怎能幹出綁架勒索的下作勾當!”不由得暗罵墨子風太過魯莽,沒有得知詳情便讓他帶兵前來。若是惹起外交糾紛,恐怕倒黴的是自己。想到這裡,董秘書哈哈笑道:“千葉先生,打擾多時,純屬誤會,在下這就告辭了!”千葉颯太隨即將一行人恭送出門。
望着董秘書帶人走出大院,千葉颯太臉上隨即露出了古怪神色,忽然發出了嘎嘎的笑聲,正是紅衣忍者發出的那種怪叫。
中午時分,一輛白色轎車緩緩駛進了南辰武館。車門打開,一個身穿和服的圓臉女子鑽出車廂,千葉颯太迎上前弓腰垂首道:“智子夫人,真是不幸,伊藤君不幸殉職了。”
這個被稱爲智子的女人三十多歲,臉色悲慼,眉頭緊顰,微微彎了一下腰,隨即碎步向前走去。千葉颯太和智子的三個保鏢尾隨其後,一行人進入了放置屍體的房間。
智子掀開蒙着白布的屍體,忽見伊藤健太臉色烏青,胸口還插着利刃,瞬間雙淚齊流,不停搖着腦袋,似乎難以接受這悲慘的一幕,突然放聲悲哭起來。
智子哭了一會兒,叫了幾嗓,嚎啕聲戛然而止。突然,她眼睛盯着千葉颯太說:“千葉館長,你號稱千音狼,功夫更是了得,我的丈夫不明不白死在你的館中,你不會沒有責任吧?”
千葉颯太驚道:“夫人明鑑,此事與在下真的毫無關係。伊藤君身負軍方使命,本來只是要綁架那個美國女人,在下親身協助,此事已經成功。誰知他得知墨子風身在南京,爭勝心陡起,拖延返回上海的時間,故意引來墨子風比武。孰料墨子風功夫了得,反手將伊藤君的手中劍擲回,伊藤君躲避不及,這才中毒身亡……夫人明鑑,此時斷然與在下無關!”
智子冷冷笑道:“千葉館長,真不愧老江湖,一席話說得滴水不露,這麼說是伊藤咎由自取嗎?”
千葉颯太正色道:“此事真的與我無關,請夫人明鑑,館中弟子皆可作證!”智子緩緩說道:“千葉館長,此時暫且不提,我相信將軍自有決斷,他一定會嚴查兒子的死因,在場的人誰也難辭其咎。”千葉颯太聞聽此言,一時惴惴不安,顯然對智子說的“將軍”極爲恐懼。
智子忽然說道:“千葉館長,殺害伊藤君的兇手現在何處?”千葉颯太趨前一步說:“在下深知事關重大,不敢擅專,現今把墨子風等人關在地牢,專等夫人前來處理。”智子突然叫道:”帶我去,我要親手殺死墨子風爲伊藤報仇,爲家族雪恥——”
千葉颯太在前面帶路,惴惴不安地向地牢走去。一行人來到假山前,千葉颯太將手臂伸進一個石洞啓動機關,假山“嘎吱吱”挪動起來,隨即露出了地牢通道。
忽然,在悄無聲息中,智子突然從袖中抽出一把利刃,一刀插進了千葉颯太的後背。這一招偷襲毫無徵兆,千葉颯太的手臂還在石洞之中來不及躲避,硬生生的捱了一刀。
千葉颯太吃疼,扭過頭來,驚駭地叫了一聲:“夫人,你……”智子拔出利刃,冷笑一聲罵道:“老賊,你自恃有黑鷹會做靠山,從不服軍方管教,做事陰奉陽違,現今竟然連伊藤都死在你的地盤。對於你這樣的奸賊,將軍下令格殺勿論。你受死吧——”突然再次舉起利刃向千葉颯太刺去。
千葉颯太生死之際,怒目圓睜,突然發出一聲怪叫,這一聲怪叫如鬼哭狼嚎一般,且尖銳激盪,扎耳刺心。智子一愣,手中利刃稍緩,千葉颯太就地一滾鑽進地牢。
智子身後保鏢拔槍射擊,只聽“啪啪啪”的槍響夾雜着“嘎吱吱”一聲悶響,洞口隨即封閉起來。
過了一會兒,外面響起錘擊鋼板之聲,地牢裡隨即噪音激盪,令人難以忍受。千葉颯太背部流血,慢慢爬到鐵籠旁邊,指着墨子風罵道:“你、你、你……害死我了……我、我要殺了你——”
墨子風在洞口敞開的瞬間,已經聽到了外邊人的對話,雖然對日語似懂非懂,卻也知對方起了內訌,只是不知這內訌全是自己引起,報仇的人已經守在了外面。
墨子風眼見一個身着和服的老頭兒爬了過來,身後滿是血跡,似乎對自己非常憤恨,忽然笑道:“哦!可憐的老頭兒,你這是怎麼啦?”千葉颯太怒目圓睜,望着墨子風說:“我現在挨刀,你待會兒挨刀,不必看我的笑話!”
墨子風笑道:“放心吧,憲兵馬上就會趕來營救我們,到時南辰武館的老老小小全部逮捕坐牢,我要用皮鞭輪流抽打你們!”
千葉颯太聞聽此言,呵呵笑了起來,隨即又咳嗽數聲,這才喘息道:“你、你是說那個董秘書?呵呵,當真可笑,我拿了一張廢紙,他就當成了孫文的手令,被我一通哄騙早就恭恭敬敬地告辭了,哈哈……”說罷又咳嗽起來。
看來老頭沒有撒謊,墨子風登時着急起來,也猜到了老頭兒挨刀的原因,一時也沒心情開玩笑了。他上下左右看了幾眼,眼見鐵籠嚴密堅固,難以脫身而出,登時心灰意冷。
看來,只有等着挨刀了。墨子風這時才知“甕中捉鱉”的意思和鱉在甕中的心情。他看了看縮在鐵籠一角的瓊斯,再看看滿臉恐懼的喬恩和威廉,苦笑一聲說:“瓊斯、喬恩、威廉,看來這次我們真的要拜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