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時節日偏長,處處笙歌入醉鄉。
聞說鑾輿且臨幸,大家拭目待君王。
這四句詩乃是馮夢龍做所,詠御駕臨幸之事,金陵城本爲六朝古都,三國之時的吳國,東晉,宋齊樑陳皆在此地爲都,在這天子建都之地,名山勝水自然聞名,而今時已入寒冬,天氣冷冽,金陵城中反而越發熱鬧,仕女王孫,才子佳人如蟻,在金陵城中往來遊玩。
能在寒冬時節有如此盛景,全因金陵城中人人皆知,太子殿下駕臨於此,在金陵城中立下了金陵六部,懲治貪官惡吏,犯法者得懲,平庸者退讓,金陵城上下吏治一清,城中百姓皆稱其德。
“金陵城北的彭四爺,原本可是有名的太爺,官府中有人,做的也都是欺行霸市的生意,在城外有一個孩子衝撞了他,彭四爺抓起孩子就扔到了水裡,可憐孩子的母親,不通水性也跳下水去,不過盞茶功夫,母子兩個都魂歸陰曹,彭四爺也沒什麼表示,起身就回家了,誰知這家人告到了官府,在平常時候,官府自然幫襯着他,但是新上任的官爺可不管這些,帶着官差就砸了彭四爺的門,將彭四爺拖出來,依律審判之後,太子定了斬刑。”
“還是城北,有一範爺,那可是有名的花花太歲,平日裡看到漂亮女子,只要勢力不及,便要強搶而去,因此而折女子不下數十,現在也被收監了,不是被斬,就是被絞。”
“現在太子殿下正籌辦太醫院之事,據說要將所有大夫全收於此,考校之後頒發憑證,如此方能行醫,若是本事不足,也可以在太醫院中學習……”
“自打金陵六部成立之後,金陵儼然已成一都,可稱南京,和京城對立……”
蘇陽現在位於金陵城的一茶樓之內,手中捧着茶碗,聽着喝茶人掰扯的一些消息,今日蘇陽也是難得有空,在這茶樓裡面,全因過一會兒,這裡就會有一場《魂斷寒江》,在這魂斷寒江裡面,講述的是芊芊姑娘錯付情郎,最後在秦淮河自盡之事。
此事能聞名,是蘇陽促成,現在聽說戲文經過三改,已然成爲秦淮河最熱戲劇,趁着得空時機,來到這裡聽一場戲。
“太子哥哥。”
香兒郡主的聲音傳來,讓蘇陽無奈一嘆,轉過頭來,只見上官香兒一身紅裳,左右跟着侍衛,也來到茶樓之中,進入到包間裡面。
“你怎不遮掩一下?”
蘇陽瞧見上官香兒如此打扮,開口說道。
原本蘇陽是約了孫離的,現在看來,孫離是不能來了。
“哼。”
香兒哼了一聲,說道:“自從得知太子在金陵,現在的書生仕子閒遊在街,到處賣弄文章詩句,只是存了僥倖之心,想要得到太子哥哥賞識,摶風九萬,受皇恩,食天祿,而這些名門仕女,現在也不藏深閨,聽了太子哥哥詩句之後,只當太子哥哥是個多情之人,一個個穿着打扮,盡顯嬌姿情態,只想要進入宮中,爲你付上一片柔情哩。”
“……”
蘇陽無言,當初因爲柳三姐和趙二孃死了,戴着面具,一時演不出來,便隨口改了首詩,立了一個多情人設,柳三姐和趙二孃感激蘇陽爲她們留下薄名,說出了陳陽秘密。
現在詩句傳開,金陵城中不少多情仕女,名門閨秀,得知太子居然受此情傷,個個睡不好覺,只想要將太子擁入懷中,用自己的滿腔柔情,來撫慰太子受傷心靈。
放在現代,這就是老婆粉。
開篇所寫馮夢龍的詩句,點的便是金陵城這書生仕女。
“出門在外,別叫我太子哥哥,仇家多。”
蘇陽止住香兒喊叫,讓她坐在身側。
這幾日蘇陽懲治官僚,殺的官吏已不可數,查抄財產更難計量,因爲掌握着金陵城中軍權,故此纔沒有動亂,但同時也結下來了不少仇怨,再有白蓮教蠢蠢欲動,戴着陳陽面具在金陵城中,還是要低調一些的。
香兒伸手拿起桌上乾果,嚐了一口便吐了出來,將乾果扔在桌上,看着蘇陽說道:“臣聞天子之職莫大於禮,禮莫大於分,分莫大於名,何謂禮?紀綱是也;何謂分?君臣是也;何謂名?公、侯、卿、大夫是也。夫以四海之廣,兆民之衆,受制於一人,雖有絕倫之力,高世之智,莫敢不奔走而服役者,豈非以禮爲之綱紀哉!是故天子統三公,三公率諸侯,諸侯制卿大夫,卿大夫治士庶人。貴以臨賤,賤以承貴。上之使下,猶心腹之運手足,根本之制支葉;下之事上,猶手足之衛心腹,支葉之庇本根。然後能上下相保而國家治安。故曰:天子之職莫大於禮也。”
香兒所說的話,出自《資治通鑑》周紀,所說主要,在於天子要維護法治。
“資治通鑑起自三家分晉,卻又說是非三家壞禮,天子自壞,天子認了韓趙魏三家爲諸侯,讓原本不合禮,不合法之事名正言順,如此自然有人隨之效仿,上行下效,讓君臣之禮崩壞,天下自然大亂起來。”
香兒明眸凝視蘇陽,說道:“太子哥哥先殺我們瑞王府的差人,殺的好,之前太子哥哥藏在暗處,自然需要手段,現在太子哥哥在於明處,則需要維護法治,現在雖然殺了不少差人,但維護了法禮,讓百姓歸心,官員臣服,個個交口稱讚,維護了您岌岌可危的名分,相比之下,多些仇家也沒什麼。”
“……誰給你說的這些?”
蘇陽看着上官香兒。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太子哥哥何以見事晚乎?”
上官香兒嬉笑答道,看蘇陽仍盯着她,便又說道:“香兒是這麼想的,劉尚書和好多官員也是這麼對父王說的,他們都誇太子哥哥殺的好。”
我可沒有想這麼多……
蘇陽輕輕搖頭。
近來他已經讓人在鐘山準備轉陣之事,只等此事準備好,便拿着五色如意前去鐘山轉勢,讓龍脈之力護佑金陵,如此蘇陽也就能功成身退了。
說起如意,蘇陽又輕輕擦着胸口,顏如玉說五色如意是補天理,但蘇陽在這裡行這麼多事,五色如意也沒有絲毫變化。
“太子哥哥。”
上官香兒又叫起來了,說道:“您籌備太醫院,讓大夫拿出藥方,由官方鑑定可否能用,讓很多大夫都不滿呢。”
這一點蘇陽自然明白,有許多方子是大夫們賴以生存的本錢,讓他們將這個本錢拿出來,也無異於殺了他們,故此太醫院這一道詔令,讓許多的大夫不滿,更有許多的大夫收拾細軟,準備往北方逃。
“沒辦法。”
蘇陽搖搖頭,說道:“冥王要讓黑白無常找一神醫,黑白無常遊歷人間,但見是藥鋪門前,皆是冤魂滾滾,兩人暗襯,只要找到門前冤魂極少的,便必定是神醫,兩人找到一處,門口僅立一人,慌忙進去尋找神醫,得知此藥鋪剛剛開張一天……”
蘇陽說了這個醫藥笑話,說道:“當今之世,懸壺之人比比皆是,有些賣醫藥,有些賣巫藥,有些自己都分不清楚什麼是醫藥,什麼是巫藥,若不着重管理,後患無窮。”
蘇陽相信,只要在太醫院培養一段時間,能夠讓這些大夫認清治病方法,再有太醫院的藥物,能夠讓當今之世的醫療救護手段都上一層。
“你要從哪方面着重管理?”
隔壁有一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
“大膽!你是何人?居然敢偷聽!”
蘇陽還未答話,香兒已經一拍桌子,秀眉倒豎,對着隔壁發聲之人喝道。
竊聽已經極爲越界,更何況在兩人說話時候插嘴,香兒對這個發聲之人毫不客氣。
“我沒有竊聽。”
隔壁之人說道:“是你們兩個人聲音太大,吵到了我父女二人,這纔有了一問,我聽你們兩人口氣極大,要管天下大夫,沒有憑書,不予行醫,那麼若是眼見病人倒地,手上卻沒有憑書的大夫,是應該治病,還是應該走人?若是治好了,太子殿下是應該依法辦事,收押大夫,如此來維護法治,還是依人情辦事,放了這麼大夫?若是沒有治好,太子殿下又如何判斷手段是否有了偏差?”
隔壁的人得知這邊是‘太子’,仍舊不斷的扔出問題。
“大膽!”
香兒手中持劍,喝道:“既然知道這邊是太子,還不快報上名來,速速來見,居然還在那裡聒噪。”
香兒只當此人是來投奔蘇陽的,說話仍舊毫不客氣。
“呵呵呵呵……”
胳膊之人笑出聲來,對香兒說道:“我若說報了名字,不是我去見你的太子哥哥,是你的太子哥哥立刻過來見我。”
囂張!
蘇陽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就算是齊王,也不應對‘太子’說出這些話來,還立刻?
“你倒是說說。”
香兒看到了蘇陽神態,對着隔壁說道。
“在下孫思邈。”
隔壁的人報出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