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中央,安水屹與‘湖中仙’,他們一立、一坐,放在一起是那般的和諧、美好、般配,如同一對仙宮蓬萊的神仙伴侶般柔情蜜意,隨時都會騰雲駕霧而去,真真叫世俗之人羨慕不已!
不斷有讚歎的聲音傳來!
楊熠的臉上似笑非笑,目光中隱藏含着一股恨意,他壓抑着怒火,彷彿能將遠處的那一對‘仙人’身上燒個洞出來!他心中的感覺,越來越確定了……
皇帝轉身看向皇太后,問道:“母后,您覺得這仙子的模樣是否有些熟悉?踺”
皇太后曾經在慈宣宮召見過蘇離兮,不久前的事情,她多少應該對那個舞伎有些印象!
皇太后一臉的崇拜之情,連連點頭:“熟悉,熟悉!那輪廓、那身影,真的有些熟悉。哀家突然想起來了……犬”
她一臉深思的樣子。
皇帝露出驚喜:“噢?母后想到什麼了?快告訴兒子聽聽!”
若是有人與他一樣的想法,就更加能夠證實了!
皇太后神情恍惚,彷彿陷入了回憶:“哀家還記得,哀家小的時候,跟隨你外祖父四處行軍打仗。當時,軍中有一名上知天文、下曉地理的諸葛軍師。他曾經借給我一本書,好像叫什麼《蜀山仙遊記》?”
皇帝的眉頭皺起來,這是哪兒跟哪兒呀?不是這一茬呀!
皇太后神采飛揚,繼續說道:“那書的裡面有一幅仙女飛天的插畫,當真是美麗飄逸。哀家還道,世上哪裡會有這般漂亮的女子?呵呵……今天可算是親眼見到了,這湖中仙的模樣,與那書中的仙女是一般美麗呢!”
說着、說着、皇太后喜不自禁!
楊熠嘴角兒抽動一下……
他幹坐了一會兒,又轉向在一邊侍奉的小東子太監:“小東子,你來說說,這湖中仙的模樣像誰?不久前才見過的,哼,可別說錯了!”
小東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湖中仙子,雙眼直冒金光:“漂亮、漂亮,和皇上您後宮裡的幾個小美人都很相像呀!嘿嘿,咱們後宮的娘娘們,個個堪比仙子美貌!”
小東子極會拍皇上的馬屁!
“滾一邊去……”楊熠踢了小太監一腳!
他越想越覺得不甘心,豈能容他們如此戲弄於他?
皇帝轉身低聲叫道:“昶十一!”
一個男子迅速出現在皇帝的面前:“臣下在!”
楊熠鳳眼微挑,薄脣微微含着一抹狠笑:“立刻派幾個潛水高手,從黑暗的湖畔中潛入那湖水中,抓捕湖中仙。朕,要她原形畢露!”
昶十一驚愕地擡頭:“皇上,仙子不可冒犯呀!”
“什麼仙子?哼……”皇帝冷瞥他一眼:“立刻抓捕!就算她真是一個仙子,朕也要收服了她!”
昶十一雖然覺得不妥,卻是不敢違抗皇令,即刻答道:“遵命!”
昶十一迅速退下,前去湖邊佈置……
楊熠眉頭微蹙,快、動作一定要快!千萬不能讓她逃了。否則,當場拿不住他們的把柄,就麻煩了!
湖畔上的衆人,卻是不知道皇帝暗中的抓捕,依舊欣賞仙子舞蹈,只看得心神恍然,如履仙境!
湖中小舟上,蘇離兮跳完一段舞蹈,緩緩收住了身形,與安水屹對視而笑!
突然,他們感覺到有些不對頭兒?
只見黝黑的湖水中,似有幾個小小的黑影在水中快速地穿行着,激起幾道細而長的水花,正朝着他們這一邊遊曳而來?
若干個黑影從四面八方游來,看那情景,似乎要包抄他們?
“不好!離兮……”安水屹緊張地說道:“有人潛在水中追來了,你快走!”
蘇離兮舉目望去,心道不妙,她凝重地點點頭!
她剛剛跳舞太盡興,有些忘形了,差點滋生了禍事,她不敢再多逗留下去!
事不宜遲……
‘仙子’綻開衣袖,如同展開雙翅飛翔的仙鶴,飄身入湖,踩着水花兒,向着荷花叢中滑去……
昶家兄弟雖然厲害,然,‘黑風’水莽在湖水中的速度,豈是人類可以比擬的?
儘管,昶氏兄弟奮力直追,卻遙遙不及那仙子飛逝的速度!
‘仙子’的身影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
最後,湖中仙漸漸沉入幽黑的湖水中消失不見,只空留下一湖的蓮荷風中搖曳……
安水屹擡起雙手,彈撥完最後一個琴音兒,悠揚深遠的音迴盪在湖面上逐漸彌散!
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好險!總算是平安渡過了!
湖畔、湖面均恢復了一片寂靜!
仿若,剛剛的一切都是衆人的夢幻,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皇帝頓足:可恨、又讓這個狡猾的舞伎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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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熙宮,紫宸殿……
楊熠長身玉立,背手站在殿前一動不動,望着遠處重重疊疊的宮檐陷入沉思,仿若一個雕塑!
昨夜,三生湖歌舞昇平、衆位大臣激動不已,紛紛跪拜恭賀天熙朝降臨祥瑞,必將千秋萬代,萬世昌盛。
安氏一族皆大歡喜,皇太后也滿心喜悅。就連附近的百姓們也奔走相告,將那湖中仙渲染的神乎其神,似乎他們個個都親眼所見。
沒有人提出關於賭約的輸贏問題。大家有意避開了這個話題,畢竟,輸的人是當今聖上。皇族的體面還是要顧及的!誰人會愚蠢到這種地步?
楊熠冷笑,就算沒有人提,他還是輸了,輸給了安水屹,輸給了南郡安氏一族。可是,他不甘心,安水屹和她聯合欺騙了他。
可惜,沒有人知道真相,更沒有人相信他的推測!
他身爲皇帝也拿不出任何的證據來!這兩個騙子,他們怎麼能如此欺騙他?
晨風一吹,他面酣耳熱,腦海中又想起了湖中仙的飄逸舞姿!
他仰面閉上雙眸,竟然全都是她的影子,她的一顰一笑,她的一舉一動……
他心中的恨意越來越深!她所有的深情,都是對着別的男子!
皇帝臉色泛着鐵青,緩緩轉過身來,語調冷而硬:“查清楚了嗎?”
大殿的地板上跪着四個男人,昶十一、昶十二、昶十三、昶十五……
昶十二回答:“臣下昨天潛入湖水中追擊,距離那湖中仙最近。可是,湖底光線太暗,畢竟是夜晚。臣下的目力雖然很好,但是也只看清楚了一點點!”
“哦,你看到了什麼?”皇帝謹慎地問道!
“臣下、臣下……”昶十二吞吞吐吐,似乎不能確定:“臣下看到了一股黑色的旋風,又長又圓,還會翻轉彎曲,像是煙囪裡冒出的黑煙。那怪風在湖底迅速閃過,稍縱即逝!”
皇帝睜大了眼眸,驚訝道:“一股黑色的風?水裡面怎麼會有風?”
昶十二有些不自信:“也可能是臣下眼花了?將湖水中的暗流看做了黑捲風。不過,雖然人人都說那跳舞的女子是仙女,可臣下堅信,那女子根本就不是什麼仙子?”
皇帝滿意地點點頭,凝視着他:“那你說說看?那女子是誰?”
太好了,終於有人與他一般見解了!
昶十二鼓氣言道:“臣下潛在水中,隱隱感覺到了一股濃重的妖氣。那名女子明明就是一個湖中妖怪,她大概是個荷花妖,要不然就是一個鯉魚精。女妖化生爲人型,假假扮作仙子,她想要禍害人間!”
“屁話!還妖怪?明明就是那個舞伎……”皇帝忍不住罵了一句髒話。
皇帝冷冷地盯着他,看得昶十二擡不起頭來!
皇帝在殿中徘徊:“爲什麼、只有朕一個人認出她?你們都看不出來?”
衆人紛紛低頭!
皇帝又看向昶十一:“你呢?你查的怎麼樣?”
昶十一回答:“回稟皇上,臣下等再次將三生湖水底搜查了數遍,根本沒有作假、沒有做機關的可能性,昨夜那個女子,或許…真的是仙子…”
老十一的聲音越來越小,皇上爲什麼非要堅信是那小舞伎呢?
昶十三沉靜回答:“皇上,昨夜臣下等將三生湖畔周圍嚴防死守,除非是世外絕世武功高人,否則不可能獨自一人穿過我們的防護線!”
“臣下曾經派人在水韻坊中試探過蘇離兮,她明明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所以臣下覺得不可能是她!”
皇帝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突然想到了什麼:“三生湖底可有暗道?她會不會隨着湖底暗道游過來?”
昶十三言道:“根據勘察,湖底兒確實有好幾條暗道!但是,那些暗水道幽深而細長,也不知道通往何處?實在無法探測!天熙女子少識水/性,我們在水韻坊查過,那蘇離兮出生於水韻坊,童舞伎不能學習游水,她根本不會遊!”
皇帝又問:“老十五呢?你監視如何?”
昶十五低頭回答:“回稟皇上,屬下派遣的幾個人,連續十天盯着水韻坊的蘇荷清。昨夜,那蘇離兮親自熬藥,侍奉她孃親吃完藥就熄燈睡覺了。屬下等守了很久,不曾見她們離開過!”
說實話,都盯了十天了,沒有任何可疑之處、也沒有任何可疑之人來過水韻坊。他們夜間一般等到屋子裡的燈燭滅了,便放鬆警惕了。那蘇離兮根本沒有離開的意思,難不成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還能逃跑?
楊熠冷哼:“就一點兒異常都沒有?”
跪下的三人面面相覷,相互看了幾眼。
昶十五說道:“今天早上,那蘇離兮說屋裡空間小,舊衣服太多,放不下她帶來的新禮物新衣裙,就讓兩個婢女在院子裡燒燬了一些雜物舊衣……”
“燒燬?”楊熠的眼眸亮了一下,她想毀掉什麼?昨夜那
會變色的裙子?……
昶十五回答:“是!那蘇荷清患的是癆病,郎中也說了,舊物若是不用就燒掉好,避免病菌傳播!”
楊熠的嘴角勾起一抹譏諷,好快的動作!這就沒有任何證據了吧!
任你百變萬變,任所有的人都信以爲真!
可朕、就是不相信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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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郡王府,碧波苑……
清晨的時候,蘇離兮剛剛回到了郡王府!
她坐在椅子上,低頭撥弄盤子裡的蜜橘幹,她腦海中回想着幾天前的事情,嘴角不由露出一抹微笑!
爲了避嫌,她又在水韻坊小偏院住了幾天,看着孃親的身體好轉一些,才重新回到了安郡王府。
這些時日天熙朝的各個地方,上至朝堂官仕、下至平民百姓,水韻坊也好、安郡王府也好,人人都在熱情地討論着三生湖月圓之夜,那從天而降的湖中仙子。
大家議論着安郡王絕妙的琴音,仙子的美貌與風采,天熙朝降臨祥瑞必是繁榮昌盛。
蘇離兮每每聽到,心中卻暗暗發笑。
大家傳得神乎其神,卻沒有一個人能猜到,湖中仙就在大家的身邊,是再平凡不過的一個小舞伎!
外頭有丫鬟高聲傳報:“郡王爺兒回來了……”
門簾打開,蘇離兮站起身來,斂衽行禮。
安水屹快行幾步上前攙扶起她,一雙秀目望着她:“離兮,幸苦你了!”
兩個人相視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來,甜蜜之意在彼此的心中蔓延開來!
笑了一會兒,兩人牽着手坐下!
雖然有些波折,可事情還是按照他們的設想發展下去,效果正是他們心中所期盼的!
蘇離兮朝着門口支應了一聲兒,青梅帶着一個小丫鬟上了茶盞和幾樣果子,便悄然退下了!
幾天未見,兩個人彼此都有些思念了……
安水屹眸子清澈,柔聲說道:“離兮,那天晚上在三生湖,你真美!”
這些天來,安水屹無時無刻不在想着她在荷葉上跳舞的模樣。
她趴在桌子上,雙手撐着臉蛋,故意氣呼呼地問道:“你是意思是說,我平日裡都不美了?”
“啊?……”他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怎麼會?我們的離兮什麼時候都美!等以後有了空閒,我們再去三生湖遊玩,只有我們兩個人去。哦,還有,謝謝你的黑風小友!”
那一晚離得太近,他親眼看到隱藏在幽黑湖水裡那一條長長彎曲的黑影子,看到離兮踩在水莽粗大的背上滑行。要說不緊張是假的,可看着離兮與黑風那般親近,他便逐漸消除了恐懼感。
蘇離兮笑道:“你不害怕黑風吃了你?呵呵……”
安水屹淡淡笑道:“那天晚上,我的確很擔心,三生湖四周都守得牢固,我怕你進不了湖!特別是在最後的時刻,那些潛伏在湖水中的高手,他們來勢洶洶,明明就是想要抓住你這個仙子!”
蘇離兮想了想,面上也有僥倖之色:“是啊,當時我心裡也是怕怕的,害怕被那些人堵截住,幸虧黑風遊得飛快!水屹,你說,皇上是不是懷疑我們了?那些人都是皇上派來的吧?”
安水屹心有餘悸:“若是被他們當場抓到你?我們百口莫辯,後果不堪設想,我們的欺君之罪便是難逃了!”
他又舒展了眉頭:“不過,皇上他查無實據。他若是揚言那湖中仙是假的,只怕人人都會說他輸了賭約而狡辯!我猜想,即使他有所懷疑,卻也是無計可施!”
“呵呵,這一次,皇上是有苦難言了!”蘇離兮得意地說道,她總算是小小報仇一次!
蘇離兮言道:“其實,我來的時候也非常冒險……”
“我看到守在岸上的兵士了,站得密密麻麻、拿着兵器包圍着!幸好,水韻坊後園的小河道,暗暗通向三生湖,我和黑風潛入到深水區中才遊了進去!有一個兵士聽到水聲兒,差點就發現我們了,他探頭往湖裡看了好一會兒呢!”
安水屹輕笑:“有驚無險!總算是過去了,離兮,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咱們兩個人的事情,太后姑姑做主了,恩賜你解除伎籍身份,擇吉日納入安郡王府爲侍妾!”
蘇離兮的眸子閃了一閃,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
終於,就要如願以償了!
等她脫離了舞伎奴婢的身份,孃親也該徹底放心了吧!
她又想了想,覺得有些不放心:“那紈…皇上能輕易放過咱們了?”
“呵呵,他如今還能有什麼法子?……”
安水屹不以爲意端起案上茶盞淺呷一口,笑道:“這賭約是當着太后和國公的面立下的,皇上金口玉言、豈能反悔?就算是聖上也不能爲所欲爲!”
蘇離兮點點頭,又嬌嗔着說道:“不會只納入我一個人吧?”
“咳咳……”安郡王似乎被茶水嗆了一下,慌忙放下來,不好意思地說道:“還有、還有倆個女子…你們三個人,要一起進府!”
蘇離兮心中微嘆,還能怎麼樣呢?她也不敢要求得太完美了,猜也能猜得出來,太后娘娘定會藉此機會往郡王府多塞幾個女子。
安水屹撫上她的素手,安慰說道:“離兮!你放心,那兩個女子不過都是擺設,等她們進了府隨便安置在偏僻之處,我…我決計不會染指!”
蘇離兮心中即高興着,又同情其她兩個人,可這世上又有哪個女子心甘情願與別人分享丈夫?
她醋意十足的問道:“她們是誰?長得漂不漂亮?”
安郡王笑道:“我怎麼知道?我又沒有見過她們……”
蘇離兮側着頭,俏皮地問道:“你真的沒有見過?”
安水屹顯得有些難堪:“這個?其中,有一個可能是見過吧!”
“見過便見過,沒見過、便沒見過……”蘇離兮問道:“什麼是可能見過?”
安水屹搖頭笑着,用手指輕按了她的鼻尖:“你這個丫頭!其中有一個是侍奉在太后身邊的司儀女官,我常常進宮拜見太后姑姑,說不定也是見過的!不過,我卻不知道是哪一個?何必,爲這個思慮!”
蘇離兮驚訝道:“太后娘娘居然將自己身邊的司儀賜給你了。啊呀呀,定是送來給我們這些人立規矩的,怕我們侍奉不好你這位郡王爺兒!”
這女官不好應付呀,是太后身邊的心腹,相當於太后的眼線了。日後,稍有不慎,就會被人告狀了!蘇離兮對未來的日子,真是憂慮重重!
安水屹言道:“還有一個是五品知州的庶女,聽聞性子是極溫柔的。你不用與她們過多交往,咱們只過好自己的日子便吧!”
“哦……”蘇離兮嘴裡答應着,心裡卻不敢苟同。前世看過的家鬥篇可不少,男子們哪裡知道後宅女人的勾心鬥角!
安水屹繼續說道:“明日你便進宮,與她們兩個一起向太后娘娘謝恩!後日是吉日,我就正式納你們入府,剛剛已經交代管家去籌備納妾用品了,定將咱們兩個人的喜事辦得熱熱鬧鬧的。還有……”
他停頓了一下,有些語塞:“宮裡的嬤嬤,要驗查你們的身子…太后姑姑說,即是正式納入安氏家族的女子,少不得是清白之身!離兮,幸好我那時沒有衝動。”
蘇離兮羞紅了臉,低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