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開玩笑。”
談季如的笑容更加深邃,更加陰柔,接住一片雪花,放在嘴邊呵氣。他很奇怪的,把手伸在王策面前。
雪花,在手心裡轉瞬融化。
談季如是在暗示什麼警告什麼?王策心底咯噔一下。
談季如沒看王策,卻好像盡在眼底,嘴角微微上翹:“我不開玩笑,這本就是最大的玩笑。”
王策汗毛猶如麥子一樣炸起來,他的感覺沒錯,談季如就是一個深不可測的傢伙,居然輕易的將他。如果這人是敵人,那會是非常可怕的事。
王策忽然歡快道:“大人,聽說你年紀不過是五十多,爲何大家都說,你過幾年便要致仕?據我所知,官員致仕的最大年紀爲七十歲。”
“人老了,精力不濟,是時候交給年輕人了。”談季如在放屁,歸元武尊會精力不濟?你就扯淡吧。
王策不甘心,眼波一動,笑嘻嘻道:“如此說來,前幾日大人回京途中遇襲,不知大人是否去了平原府調動大軍,暗中馳援西北府?準備一舉殲滅西樑軍?”
談季如陰柔的輕笑:“順便也去了京城,順手也把消息帶回給皇室。”
談季如算你狠,算你老辣。王策悻悻然,看來是找不回場子,他就無謂再找虐了。人活得久,就是佔便宜啊。
談季如淡然:“記住我的話。有時,你會發現很有用。”
“還有,諸相如會是下一任北衙指揮使。而你,會是下一任的南衙指揮使。兩衙素來不和,大戰在即,陛下需要和睦的一條心的兩衙。”
王策目送談季如走掉,耐心咀嚼這一句話,隱隱感到似乎別有一番味道,若有所思的琢磨一會。
老顧,這便是你的意思?
老顧,你讓我在三五年內成爲指揮同知,難道就是知道會發生某些事,所以讓我在談季如卸任前往上爬,想把我推上指揮使的寶座?
從知曉是皇帝要他跟大胸姑娘定親,從段其真的位置懸空半年多,王策就隱舟猜到了。
定親,是爲了讓他王策憑北衙子弟,以及未來岳父的勢,順利從南衙過度到北衙。
皇帝大約也沒想到,我會幹的比他想象的還漂亮,矛盾激化得太快。只好提前某些打算,讓我匆匆過渡去北衙。王策自嘲。
未來的兩衙大頭目,一個是岳父,一個是女婿,你說當女婿的敢不敢不一條心,你有種試試,你媳婦兒保準讓你跪主板。
如果再遠一點,王策經營十年後,等諸相如致仕。北衙指揮使一樣會落在他身上。
王策挖空腦袋也想不出,皇帝除了寵溺,在什麼地方流露過對他的殺意?
“看來,也不錯?十來年後身兼兩衙指揮使,那就等於中情局加調查局合併,似乎也很威風呢。沒準,真的不必跑路。”
王策納悶的撓頭。
這時,晴夭霹靂般的嘯聲震動:“唐武擎,舁來說話。”
王策眼色一變,提氣在縣城的屋頂上不住的縱越,趕來城牆上。
赫然見皇帝等人,正在走上城牆。
終於來了。
唐正越冷冷的在城牆不遠處,不甘示弱的漂浮在半空:“唐武擎,你沒機會了。你看看。”
大江府郝都督率領的一萬精銳,旌旗不住的在風雪中招展。夏家兩大武宗率領的一批高手,以及東寧大世的各兩名武宗率領的高手。
爲首的,是皇室三大武宗虎視眈眈。
九位武宗加起來,甚至足以擊敗一名武帝。
御林軍五千士卒無不感到菊花一緊,這他孃的是武宗啊。那種層次的戰鬥,他們連渣都算不上。
人家那是武者中的戰鬥機重轟戰機,他們就是短腿沒高炮的步兵。人家那是二十一世紀的高科技軍隊,他們就是十八世紀的冷兵器軍隊。
這都不在一個位面,怎麼打。
幾名北武軍百戶凝重湊過來:“大人!如何是好?”
“老龘胡,嘿嘿,當年我就說了,說不準啊。”王策嘿嘿對一名百戶怪笑,這胡百戶正是當初奉命堵北鎮道路的那位,想起當時的玩笑話,訕訕不已。
“不必理會,做好準備就是了。”王策開心的笑,如果北武軍都要出戰,那就是他跑路的時候了。
皇帝面色冷峻:“不必再說,朕是決計不會向你們這些皇室中的叛逆投降的。”
唐正越發出一記冷笑:“好,你骨頭夠硬。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頭硬,還是我的半頭硬。”
“斬!”
城牆一角彷彿牛油一般,被切割轟然掉下。王策毛骨悚然,大罵一句在劇烈的震動裡施展千斤墜穩住。
城牆下,唐正越雙臂一展,氣機釋爆。一霎,便隱隱有一條波紋以他爲中央震盪數裡,好像一股大風席捲。
一聲厲嘯扶搖上天“唐武擎,出招!”
皇帝面色冷峻……個眼色微動,曹武宗向前一步,卻彷彿橫跨無數忽然出現在唐正越身前,看似平平無奇的一拳當胸轟出。
“來的好。”唐正越凜然雙拳一架,一個幾乎炸掉耳朵的恐怖爆音呼嘯,餘波竟然將二人之間的大地撕裂一條溝壑出來。
王策吞了吞口水,這尼瑪是人還是怪物啊,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沒內褲外穿啊。這尼瑪要在放在古代,多半就是舉霞飛昇的神仙了。
對面的唐正耀微微皺眉,目光往夏家和東寧大世的人馬身上定格,淡然道:“爾等既然來了,那便不能在一旁看戲,你們出手,我們履行承諾。”
黨文傑和楊淇互相看了一眼,跟大世的兩名武宗,郭源和倪天心也是互相看了一眼,暗自一點頭。楊淇和倪天心率先躍上前去,夾攻曹武宗。
然則,大內營又一名武宗一躍而出,以二敵三,一時也不落下風。
好看,好看。好萊塢葺什麼,這纔是超級大片。王策美滋滋的拿一根草莖塞葫蘆裡,樂滋滋的喝涼茶,被凍得全身發寒,暗叫一聲爽。
掣……
“一樣是武尊,有一些人就是不爭氣啊。“王策老氣橫秋的唏噓,說得好像他是武帝似的。諸海棠等人在一旁是大眼瞪小眼。
棠
諸海棠不免反駁:“等你打得過裡氣高手再說。”
王策一臉憋屈,難道哥們幹掉過武尊會告訴你?難道哥們有兩個心相也要宣佈給夭下人吃驚?哥一直都是低調,永遠低調。
王策憤然。最討厭什麼神化高手了……個個活得比烏龜還命長……搞得如今武尊滿地走,武宗不如狗,分外把自家這個裡風境給踩下去了。
黃裳說得太有道理了,天底下最犀利的武學就是壽命長。打不過敵人,也要活得比敵人長壽。
“王策來了?”
在縣城不遠的一個佈滿積雪的山頭上,一名衣衫灰白的男子眺望城牆,距離太遠,饒是以他的眼神也看不真切。
另一名中年男子屹立在樹梢枯枝上,隨風搖擺:“蕭兄,我北冥宗的消息不如兩衙,這一點總歸是不會錯的。”
“一轉眼,便是十七年了。“這蕭兄流露覆雜的目光,淡淡的語音壓抑不住激動:“從一年前知曉這孩子的行蹤,我便一直想來尋他。只是,京城這裡熟人不少來了只怕害了他乙……”
這北冥宗的男子悵然,一言不發的拍拍他的肩膀:瀟兄,莫要自責。十七年來,大家都不容易,你躲在我北冥宗十七年沒露面,何嘗不是另一種艱苦。”
“你活着,你們活着,北唐纔會忌憚你們,纔會留小策一條命。”
蕭兄淡淡苦澀,這不過是安慰,北唐豈會忌憚他們這幾個東躲西藏的殘衆:“今次皇室一心要他的命,這次我卻是必須來了。便是拼着危險,也要把他救走。”
這北冥宗男子道:“何必?他是唐武擎的外甥。話又說回來,上次那半帝王魂,多半是唐武擎請來保護他的吧。不然,說不通啊。”
“是說不通。我總以爲,不是唐武擎請的。“蕭兄皺眉,半帝王魂是能請得動的?屁話,你修爲差一點,請半帝王魂來殺你他都不耐煩出手呢。
“不是,那就更說不通了。從我北冥宗的消息來看,王策身邊似乎有人在暗中保護他?你肯定不是你們的人?”北冥宗這位滿臉看見夭外來客的神情。
“你又不是不知,當年皇室鐵了心要殺我們,我們就只有這麼五個人逃掉。老石他們要麼去追查呂半城,要麼去做別的,只留我在這裡查這孩子的下落。“
蕭兄疑竇叢生:“我連王策這孩子的下落都是一年前才知道,我又如何有人手保護他,如何照料他。“
“會不會那孩子已經沒了,會不會是皇室故意設陷阱引你們……”這北冥宗男子話一出口就知道了,因爲王策,北唐都亂成這德性了,還陷阱?
憑皇室那幫人的腦子,肯定沒這麼超前的思想。不然,老早就世界大同了。
北冥宗這男子抱拳苦笑:“蕭兄弟我這便要回去了。這樁事我是幫不上,我北冥宗始終是在北唐國土上啊。”
“能讓我在你那裡躲藏十七年,已經承情了。”灰衣蕭兄鄭重致謝。
北冥宗這人笑笑,轉身悄然遁去。剩下蕭兄默然,鎖眉:“這孩子身邊真的有人?會是誰?是好意,還如……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