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淡,夥計不慌不忙的掌燈。
在臨窗的位置上,王策側臉看向下邊的街,匆匆的行人正在或疲憊或高興的回家。
細心的觀察,柳夜行只看見王策的半邊臉在燈火照耀下微笑,他看不出這愛笑少年心裡在想什麼,很少有人看得出。
若是把這放在其他人身上,那就是心機深沉。可放在王策身上,卻只會給人一種相反的豁達開朗。此乃一種很妙的感覺。
一旦爆發全面戰爭,天才少年的身價將會縮水。柳夜行承認,他疏忽了,很多人都疏忽了,看王策的眼色,估計也沒想到。
並非大律不需要天才了,也並非各國不需要了,而是一統戰爭,會是一場曠曰持久的戰爭,無法在戰爭中發揮作用的人,自然身價大不如從前
。
北衙解世銑爲何在離職之前,處心積慮的挑撥戰爭,就是爲了滋長北衙勢力和身價。
文官爲何一心一意的謀求開拓疆土?因爲剝削其他國家的財富,才能給本國百姓更好的待遇,實現理想。
律帝是皇帝,考慮比很多人全面,此乃必須的。戰爭和非戰爭,對一國來說,必然有許多政策上的調整。
人才儲備和栽培,乃是必定不會動搖的國策。不過,天才少年的身價縮水是必定,王策的身價也必定縮水。
唯一令人左右爲難的是,王策與旁人最大的差別,就是心相。
身懷心相的武者很少,能在兩方面齊頭並進的就更加是百裡挑一。前例太少,強如律帝也很難斷言王策的未來有多強。
賢哲心相,加武尊修爲,足以媲美乃至擊敗武宗。宗師心相,加武宗修爲,將媲美武帝,甚至擊敗武帝。這,就是心相的變數。
旁人或許不清楚,柳夜行最明白其中的一個道理。很多天才少年身價會貶值,王策也會,但貶值幅度會很小。
因爲王策目前擁有媲美武尊的實力,天才武者是潛力,代表未來。王策卻是一邊擁有無限的未來,更加擁有現在。
終於,王策緩緩回頭,微笑:“好啊!”
“不過,投效大律是一回事,不死鳥那另一樁交易。”王策的容顏在燈火下一動不動,微笑重複:“從頭到尾始終是交易!”
“我這個人做生意,從來不喜歡把事做絕了,做生意最要緊的你有賺我有賺。相信陛下會明白我的意思,我等待你們的答覆!”
柳夜行只想吐血,王策這還好意思叫不喜歡把事做絕了?恭王和忠王是怎麼死的?
王策會告訴他,純粹的生意是一碼事,生意加上敵人,那就是另外一樁事。做生意要留一線,做人就一定要做絕。
…………匆匆趕往皇宮的時候,柳夜行心事重重。
也許是有一些感慨,一些激動,一些關心則亂。沒人能預料,一旦爆發統一戰爭,大律會不會一帆風順。
也許,他的心事更多是來自王策。作爲大律最瞭解王策的人,在充分調查王策底細之後,他總有一些不安的感覺,似乎大律和王策做交易並不是一樁可靠的買賣。
光從紙面來看,人人都會首先只看見王策是一個天才。柳夜行卻深知,唯有親眼目睹,親自面對,纔會讓人認爲王策身上最要命的或許不是天才?
鬼都想不到,一個十七歲的少年,居然能像七十歲一樣的思考和老練。
律帝正值春秋鼎盛的壯年,登基恰好十年,身體和精神都是最巔峰。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座山嶽一樣充滿壓迫力,也許因爲登基十年,並無那份咄咄逼人的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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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見了律帝,柳夜行娓娓道來這一番接觸所得。
律帝的聲音充滿一種獨特的磁姓:“他願意投效大律?”
“是的,陛下
。”柳夜行遲疑:“不過,陛下,據我們錦營調查所得,王策此人在北唐素來有翻臉如翻書的評價,名聲不好……”
律帝揮手道:“他乃是官員,若然連翻臉不認人都做不到,那便不是一個合格的官。”律帝之言,可謂一針見血,指望政客守信,那就太天真了,還不如指望中國足球呢。
柳夜行垂首道:“陛下,王策的意思是,除非陛下爲他解決所有麻煩,譬如蘇寐的婚約以及葉家的報復。否則,任命他爲官員的事,還是姑且放一放。”
“他說,做了大律的官,許多恩怨就不便處置了。”
律帝緩緩點頭,不置可否:“他說不死鳥是一筆交易?那麼,他想要什麼!”
柳夜行一個哆嗦,把身子彎得更低,呈上一封信:“陛下!他只讓我轉告您一句話,他說,他知道不死鳥是什麼,有什麼作用。”
“既然是交易,就希望陛下拿出稍微對等的價值來換不死鳥!”
律帝親自接過信來,拆開一眼,信上是東倒西歪絕對充滿後現代意識的一行字!
“不死鳥等於武帝,武帝等於人皇!”
律帝緩緩皺眉:“他還說了什麼?”
“他還說,希望陛下在交易前,表現誠意。”柳夜行暗自苦笑:“妙玉案,他希望查閱妙玉案的來龍去脈!”
“妙玉案?”律帝眼中終於浮現一絲驚訝,搖頭淡淡道:“這倒是一個妙人。告訴他,朕有誠意,批准他查閱妙玉案!”
“好了,你退下。”
柳夜行走後不一會,律帝沉吟招手,一名太監飄然而至:“老馬,妙玉案我聽說過,有什麼隱情?”
柳夜行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
返回家中的時候,天色已經全黑了。和家人吃飯說話,在偏僻院子裡修煉的時候,一條黑影無聲無息從角落出現。
柳夜行收起架勢,皺眉:“你怎麼來了。”
“有事。”這黑影緩緩道:“關於不死鳥,關於大律,也關於我們這些神孽的未來!”
柳夜行色變,神孽,在世人眼裡是喊打喊殺的過街老鼠。然而,在他心裡,神孽就是一個無比沉甸甸的包袱,沒人知曉這包袱會讓他讓他們這個羣體走向何處。
…………以王策的某些後現代理解,宗派和租界這玩意差相彷彿。
朝廷對宗派的容忍力度最大,尤其是在宗派不干涉朝政的前提下。但是,對世家的容忍力度就小多了。
皇族強,朝廷強,世家則沉默低調。若然皇族弱,朝廷弱,世家則高調且咄咄逼人。這是一種很微妙的平衡。
北唐的地方軍和戰兵,一度達到一比一的比例,大律卻只有一比二的比例。儘管有許多緣故,但不能否認八大世家勢弱的跡象。
可這,也絕對不是葉家會被一個小屁孩騎在頭上拉屎拉尿也不反抗的理由
。莫說王策不是律帝罩的,就算是,葉家也絕對不會就此作罷。
王策知,律帝也知。大律公認的八大世家,其中五個都是千年底蘊,越是老牌就越在乎臉皮,律帝也輕易不會打臉,何況一個北唐來的小屁孩。
護衛被殺,不要緊。葉超羣和一名武尊被殺,葉齡被當衆毆打,那就是在老虎頭上作威作福。
葉齡乃是葉家在朝廷的代表,他被毆打時顯得逆來順受,並不表示他怕了。等王策一走,他第一時間就下令傳消息回葉家!
沒人能在葉家頭上拉屎拉尿而不被tjjds,即便是律帝!
唐老大,我真心掛念你。
王策返回派遣使駐地的時候,路上是感慨萬千。這時,他纔是真心感覺唐帝的照顧,是多麼的給力和強硬。不得不承認,還是北唐好,有皇帝罩,jj都更硬三分。
人在外地飄,哪能不挨刀。王策悲痛莫名的唱起了鐵窗淚,都怪自家走錯路踏錯步,所謂女怕嫁錯郎,男怕入錯行!
哥們正兒巴經是入錯行了!王策在心裡發出吶喊,不該當什麼狗官啊,這尼瑪跟政客官員鬥起來,那個個都是人精啊,真心傷不起有木有!
入朝廷,或者行走江湖。身爲武者,就這兩條路。往江湖走,那真個是沒準什麼時候就挨刀了,那可沒什麼大高手來保護自己,各憑拳頭講話!
在朝廷,那就不一樣了,王策以前一個小先天,照樣號令大批神化高手,仗的就是朝廷的勢。江湖的遊戲規則和朝廷的遊戲規則,那可是大不一樣。
這麼一想,王策心情很快就變得明媚了。當官,你能號令大高手,在江湖,你連jj都不一定號令得動。
差一點就被算計了。好在哥們雖然不是多聰明,卻也不笨。王策磨牙不已,心想回去一定要教育一下細佬王歉。
回去之後,還沒來得及問,就在自家臥室看見了一個不速之客。
形象依然顯得有些狼狽的紅衣人,像鬼一樣悄然藏在王策的臥室裡,把王策給嚇了一跳:“怎麼又是你!你有沒有正常一點的時候!”
紅衣人面無表情:“借你這裡藏一陣子,過些時候就走。”
王策眯眼,伸頭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律帝在這附近派了高手監視,這穿紅衣服的能輕鬆潛入,或許比他預料的還要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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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漾一縷淡淡的笑意:“又是無憂王?要不,我幫你做掉無憂王,你當我的保鏢。”
紅衣人眯眼,一點深邃的目光極爲銳利:“你知道我是誰?你知道無憂王是誰?憑你,一百個都不夠?”
活該年紀小啊!王策無奈揉鼻子,深以爲委屈,憑什麼年紀小就一定要被鄙視呢?於是,他只好聳肩:“反正我是無所謂了。”
“不過是一個提議!答應也好,不答應也好,我沒損失。你說是不是,小武帝!”
王策攤手,目光深邃,漫不經心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