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熬了一夜,疲累不堪的準備去睡覺,我想我會做一個好夢,比如書友忽然投了很多月票和推薦票。
冬夜淒寒。
王策娓娓道來,從過去和現在的交織中,把許多的往事和隱秘,雲淡風輕的把真相撈回來。
往事,並不如煙。那些看上去很美的過去,並不美好,也並不值得推敲。就像核桃硬殼下,不一定總是新鮮飽滿的果肉,也許是腐爛的,腥臭的。
言辭如刀,刀刀入肉。當你以爲已湮滅,已過去的隱秘,尤其是見不得光的隱秘,忽然一下子被曝光出來,被人一句句的說出來。那種滋味,未必是震驚,也許是害怕。
不知是幾時,唐帝巍然不動,神情不變,只有淡漠的,並無多少情感的一縷冷意,和笑意混合成奇妙的反應:“說完了?”
對於一個每時每刻都在做戲的人,這也許是非常本能的自我修飾,自我保護。
吸一口冷空氣,鑽入心肺。王策感覺,整個頭腦似乎比平常更加冷靜下來,一邊展開雙臂,似乎懶洋洋的往山坡下走,一邊道:“沒完。”
“如你所知,有一句話叫一竅通百竅通。其實,很多看來密謀完美的東西,只要有一個線索暴露出來,許多的東西,也就禁不住推敲了。”
王策在前邊,往山坡下走,一點兒也不擔心被人偷襲:“我想起來了,解世銑不喜歡我,從一開始就是。”
“諸相如不想把海棠嫁給我,那時,我以爲他是在做戲給唐武擎看。其實我錯了,他是真的不想海棠嫁給我,因爲他知道我身上有公主血脈。”
“老汪一直很客氣,客氣就是距離。”
“我和顧鋒,費飲血等人,在鬼界廝殺半年。他們口中稱我爲少主,其實始終刻意與我保持距離,行爲舉止與我並不親近。”
王策回頭,慢吞吞:“我其實真的很笨呢,這些東西,其實都能推敲出不少的東西,可我居然一直沒有發現,也沒認真思考過。”
他沒來由的嘆息:“難怪我會被你一次次的當傻子一樣愚弄算計,我活該啊,結論就在眼皮底下,我居然什麼都沒察覺,技不如人,那就是活該。”
“咳咳,你不笨。”唐帝流露一縷笑意:“相反,你一直是一個早慧的孩子。”
厚厚的積雪鋪在大地上,一腳踩上去,分外的鬆軟。王策愜意的,頗有幾分娛樂精神的,用力在雪地上踩出一個個的大腳印。
聞言,王策灑然一笑:“何必吹捧我,你這會兒再是吹捧,我也決然不會飄飄然飛上天的。話說,我連你想幹什麼都沒看出來,我怎麼能算聰明。”
“公主的兒子,就是唐家的血脈。”王策忽然道:“顧氏最恨的大約不是其他人,而是唐家。”
唐帝徐徐加快步伐,嘆了口氣,並不否認:“如果皮小心和魯克背叛你,出賣你,親自在你後心捅一刀,把你身邊的王斷王歉諸海棠等等都害死了。你最恨的會是誰?”
王策側臉,神色認真的說:“阿皮阿克不是我的部下,從來都不是,他們是朋友。能交一輩子的那一種。”一拍腦門,他恍然:“是了,我忘了,你沒朋友,更不要說相交一輩子的朋友。”
唐帝輕輕咳嗽起來,臉上浮現一層青光。
王策沒打算諷刺下去,重新轉回正題:“所以,顧氏一脈三家,最恨的就是唐家。而我,很不巧是顧氏和唐家的血脈。我猜,不光是你很矛盾很複雜,費飲血他們也一樣吧。”
王策用力揮拳,似乎說出某些人的心聲:“這個顧策,算是自己人呢,還是敵人呢?”他聳肩,擠眉弄眼:“反正換了我,肯定糾結得要死,心情複雜得一塌糊塗。”
“沒準,就是因爲這種複雜的矛盾的心情,你們纔會有一些看似矛盾的做法。”
比如王策逃離北唐那一次,唐帝先大肆抓人,然後,抓回來沒多久,又故意放縱王策離開。也許,這就是顧博複雜矛盾心理的體現呢。
當你處於兩難的尷尬處境時,眼不見心不煩,永遠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唐帝默然,似乎被王策戳中心理了。
王策沒指望他會承認什麼,一個時刻在演戲的人,一個把做戲融入骨髓裡的人,是絕對不會承認某些事的。
細細想來,王策也不免蹉跎,用力的折下一條樹枝,嘆氣:“我發現,我估算錯誤了。有公主的血脈,費飲血他們未必會向我效忠。”
九洲是一個很有傳統,也很講究傳統的世界。父母打罵後輩,沒有人會指責,可兒女打罵父母,那就是大逆不道。弒父是一個天大的罪名,武帝也絕對承受不住萬夫所指。
王策不敢,也不能主動公然對顧博出手。除非,顧博率先出手,然後他王策自衛反擊。
嚴格的說,殺子不算什麼罪行。父母打殺一個忤逆不孝子,官府根本就不會過問。王策和顧博的情況,稍微複雜一點,不能直接照搬這一套。
總之,顧博若親自殺了王策,費飲血等人肯定會有情緒,甚至會寒心。顧博爲此遮遮掩掩,不敢漏一點線索給費飲血等人,就是不想引發類似的連鎖效應。
當然,王策有公主的血脈,費飲血等人在對顧博寒心之餘,會不會選擇王策,也實在不好預料。
……
……
白皚皚的雪地上,一連串的腳印蔓延向遠方。
從北鎮一帶,沿着官道兩旁,一路慢悠悠的前進。王策和顧博,互相似乎和睦,卻隱隱保持距離的一邊交談一邊前進。
王策是一個演技派,顧博是一個更加老練精湛的演技派,二人之間一派和睦的氣氛很有迷惑性。也許,只有互相之間的距離,才隱隱說明了某些真相。
“我有顧慮,你有忌憚。”
冬夜無雪,王策的話在白色的雪地上飄蕩:“不如,各自退一步?我走我的陽關道,你過你的獨木橋。”
唐帝發出輕輕的低聲咳嗽,緩緩擡頭,不知是黑夜的感染,還是本身如此,目光深邃且漆黑:“不論你身上是否有公主的血脈,首先,你是我唯一的兒子,你要繼承我的基業。”
“我三番四次的說過,今次,不妨再說一次。你是我唯一的血脈,我的基業,絕不會拱手交給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
唐帝的誠懇沒能打動王策,或許該說,唐帝是一個好戲之人,王策不是。本來差不多撕破臉皮,再演一出父慈子孝,就未免太傻逼太白癡了。
王策已經懶得再演戲了:“莫要再扯這些話了,乾脆一些。我說了,各退一步。我不貪圖你的或者顧氏的什麼基業,你也不要試圖對我再做點什麼。”
王策側臉,咧嘴一笑,充滿危險氣息:“如果你不肯放過我,那就不要怪我也不肯放過你了。大不了,揹負一個弒父的罪名,一拍兩瞪眼的事,我也做的出來。”
“真的,這是我和你之間,最後的一個機會。請不要高估我的道德和良心。”
王策眯眼,寒光比冬夜還要淒寒,輕描淡寫的說出最嚴重的結果:“如果不然,那我一定會陪你把這個遊戲玩下去。不死不休,你死我活。”
唐帝默不作聲,眼簾微微下垂,煥發一點兒漆黑的光芒,淡淡道:“已經開始了。”
王策一頓,摩挲下巴良久,忽然笑了,恣意的大聲笑起來:“是啊,已經開始。你決定遊戲怎麼開始,什麼時候開始。”
“那麼,遊戲什麼時候結束,怎麼結束,就是我說了算。”
森森烈烈的話音,在寒風中鼓盪着危險的氣味,讓人不寒而慄。
唐帝垂首,深深嘆息,咳嗽數聲:“不論如何,你是我的兒子。你和我之間,有什麼問題,不妨等解決掉大律和神恩會再說也不遲。”
王策聳肩,冷笑:“我不相信你。”
唐帝眼神凝肅,緩緩道:“神恩會好辦,大律難爲。”
王策眯眼,譏嘲一笑:“我不相信你。”
“如果你不相信我,我等一會就把成就人皇的正確辦法,交給你。”唐帝側臉,慎重的,並充滿溫和的說。
王策看着黑夜,一字一頓:“我不相信你。”
如果唐帝的城府不是那麼深,也許他會氣得吐血。饒是如此,他仍然被激得情緒激盪不已,連續咳嗽,咳出一縷鮮血來。
一條青色的影子,鬼魅一樣的悄然來臨:“什麼不相信。”
唐帝顏色微變,緩步後撤半步,暗中提氣戒備。
向忽然來臨的半帝王魂點頭,王策垂首,無人能察覺,他神色間的些許黯然之色。
好一會,他斂了暗淡的光芒和心情,吐一口子氣,取來一冊半的武神卷,輕笑:“無論如何,今次我都是有收穫的。不是嗎。”唐帝臉色微微一黑。
王策眼神清澈,擡頭瞄一眼:“顧博,如果你想對付我,又或者,不論你對我有什麼垂涎有什麼企圖。記得,下次請早。”
“今日,我就不奉陪了。”
王策擡頭,璀璨一笑:“王魂大叔,我們走,回罪州!”沒人能察覺,璀璨微笑背後那一抹黯然與難受。
王策跺足,眼見快要飛騰而去。唐帝並未阻止,恰恰相反,他流露一縷古怪的,詭異的,淡淡的笑意,彷彿王策是躥不出五指山的孫猴子。
王策飛躍在半空,唐帝忽然笑了,輕輕的說:“何必等下次,此時也無妨。既來之,且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