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多官員,聞聽夏正平這般言語,不禁心中暗歎,言語之間,就巧妙的將事情的原因,引到了郡尉薛離的頭上。
不是我不願意給你們設置司副,而是我管不到你們,你們的上級不是我!你們要是有什麼不滿,去找你們的上級郡尉薛離去反應!更何況,你們本來就是薛離郡尉的人,跟我有什麼關係?我憑什麼要把這個大好利益,送給你們四個,送給我敵人的下屬?我身爲大夏皇子,難道不知道這種小兒科的事情?
這是赤裸裸的離間計,目的就是要削弱薛離在尉、兵二曹之中的影響力,但是又無法讓人說出哪裡不對,畢竟這都是事實。
只有郡尉薛離,在尉、兵二曹之中的影響力削弱了,夏正平纔有機會,徹底掌握永昌的軍政大權!
此時,政事堂上的衆多官員,再一次對夏正平高看了許多。曾經的大夏神朝昭明太子,今日一見理政風格,果然非同一般,名不虛傳。
那跪在地上的決曹、賊曹掾史四人,此時也是點頭如搗蒜一般:“卑職四人,必定會盡心竭力,絕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他們自然要這麼說,一郡之中,通過察舉制選拔出來的士族子弟,擔任司副的點頭權力,在夏正平的手中。只有通過夏正平的點頭,士族子弟,才能夠走上司副的位置。
郡城之中,諸多士族,當官的人,自然要爲自己家族牟利。這是人性使然,夏正平正是看中了這一點,纔會說出那樣的話。
三天的閉門不出,並不意味着夏正平什麼也不幹,反倒是在這三天裡,夏正平結合趙靈吉曾經的政令,以及現在永昌郡的形勢,逐漸制定出了自己的理政計劃。
這計劃的第一步,就是要改革郡守府衙及其從屬的其他機構。
永昌郡,畢竟算的上是一個比較大的郡城,十萬人的規模,僅靠朝堂上這些官員,實在是難以將政事處理的過來。
就像夏正平剛剛對決、賊二曹四官提到的那三件案子一樣,之所以拖得久了,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爲四位掾史實在是分身乏術。久而久之,恐怕也就忘卻了許多事情。
夏正平這麼一改,可以說擴充了司官數量,也同時使得決、賊二曹四司,變得統一有序起來。
一件案子,須由察司審覈,然後交由審司訊問,再然後將得出的結論,交由刑司度量刑罰,再之後獄司執行刑罰,最後察司複查,對整個過程提出問題。若是懸而不決,便可以交由郡守決斷。
表面上,四司職權分離,但實際上,卻是息息相關,相互掣肘的。尤其是,在審司和刑司之間,如果刑司發覺審司審查出錯,便會打回重審,這樣子一來,便能提高永昌司法案件的公平公正性。
當夏正平提出要這麼做的時候,決、賊二曹四官,皆是連連點頭,表示支持。他的太子之位雖然被廢,但是依舊是八皇子。
皇子出閣,依舊能夠開府治政,享有一定的決斷權,更何況八皇子之前,說過已經上奏朝廷,要改制永昌之政!正是因爲這一點,夏正平提到的事情,諸多官員並未反對,反而是連連點頭,表示支持。
一晃時間,便是到了午後。政事堂中,夏正平處理完了何長風的冊表簿子,又與諸多官員,討論了一些緊急事情,制定了一些政令,一日的郡守工作,便是結束了。
“殿下,您這樣對待尉曹和兵曹的四位大人,真的好嗎?”待得衆多官員離去,趙靈吉單獨留了下來,“怕是他們回去以後,心生不滿,徹底投靠薛離郡尉啊!”
夏正平走出政事堂大門,望着離去的諸多官員背影,道:“他們就是想那麼做,背後站着的家族,也不會答應。不要忘了,我是皇子,薛離不是。我能奏請父皇,在永昌改革政制,薛離不能。”
趙靈吉聞言,便是默然不語。夏正平說的不錯,他是皇子,這是與薛離的最大不同。一個皇子擔任郡守,和一個士族子弟擔任郡守,這兩種情況,完全是沒有可比性的。
皇子能做的一些事情,士族子弟絕對做不到;士族子弟能做到的,皇子絕對能做到。這,就是兩者之間的區別。
趙靈吉細細想來,也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自己曾經想到最開始提到的那種改制方案,但收效甚微,恐怕就和做到與做不到有關了。
他是士族子弟出身,做不到皇子這樣的特權。或者說,一郡之地,夏正平就算在永昌郡,一個司裡面設置十個八個的司副,也沒必要上奏申請。他是皇子,永昌郡就是他的,特權在那裡,誰也不會說什麼。就算巴州州牧親來,也不會說二話。
只是爲了安穩人心,夏正平才藉助奏章這一說罷了。
但若是對於自己的話,設置一個司副,上上下下,跑朝廷,跑州牧府衙,沒有半年,別想做成。這就是趙靈吉做不到的一方面,夏正平擡手就能做到。
因爲,夏正平是開府治政的皇子,更何況還是曾經的太子,權力要比普通官員大得多!
想通了這些,趙靈吉心中不由得欽佩。夏正平今日這幾項政令以及改制行動,恐怕會讓諸多家族受益,也能夠獲得許多人的支持,從而穩固他在永昌郡的地位。這樣子一來,對於夏正平徹底掌控整個永昌郡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殿下之才,卑職欽佩啊!”趙靈吉拱手,看了看天色,也是告辭,“這一段時間,怕是要薛離傷神的了!”
永昌郡薛府,正堂之上,聚集了數人,乍看之下,其中卻是有着今日政事堂的幾人。
尉曹、兵曹的四人,此時帶着哭腔,對着正堂上的薛離抱拳:“大人啊,您可要爲我們四個做主啊!”
“急什麼?要不是有礙着國舅爺的面子,那小子還能在我們頭上拉屎?”薛離冷哼,將手中的茶杯,猛地磕在了面前的茶几上,“陳旭陳大人,今日政事堂上,都還有什麼政令?”
陳旭聞言,趕緊上前幾步,將政事堂上的諸多事情,挑揀了幾樣的緊要的說了說,不過依舊是在最後,提醒了一句:“大人,其他的皆是不重要,唯獨改制這件事,最爲緊要啊!”
“是啊,這一件事情,最能影響永昌士族了!”
“若是這件事情讓他成功了,怕是我們都要沒飯吃了!”
“家族子弟,何其多也?優秀者更有幾人,皆是以做官爲志向,我們這樣子回去,怕是沒法交代!”
“哐當——”一聲響起,正堂之上,七嘴八舌的數人,立刻閉嘴。薛離手中的茶杯,已經再一次磕在了茶几上,提醒着他們,這裡是薛府,不是自己家。他是郡尉,一切聽他安排,你們之中,有誰想反叛我薛離的,儘管去支持他夏正平好了,到時候我的主上,一旦得勢,你們幾個羨慕去吧!
薛離神色不悅,緊皺着眉頭,緩緩踱步:“適才你們說的不錯,這的確是一件棘手的事情,但我們也沒有辦法阻止。”
“你們想想看,夏正平那個小子,這樣子做,無非就是爲了收買永昌郡的士族子弟的人心。偏偏這一辦法,卻是最爲奏效的。若是我們妨礙這一政令,怕是要得罪許多人了!”
薛離的臉色,至始至終都沒有絲毫的緩和,看樣子是對永昌改制這件事情,也是無可奈何。
他是郡尉,在永昌這裡,風風雨雨打拼了少說也有二十年,根基深厚,自然明白夏正平這一改制的威力有多大。
若是他出手抵制,那麼就會遭受永昌士族成百上千人的唾罵;若是他不出手,怕是完成不了主子交代的任務。
要知道,他的主子,直達天聽,若是自己辦好了主子交付給自己的差事,那麼在將來,自己乃至整個薛家,飛黃騰達就會悄無聲息的降落到頭上。
正堂上的數人,皆是變得沉默起來,他們神色複雜,心中也不知道究竟在權衡着什麼。就算是陳旭,也絲毫不例外。他也在思索着,今日政事堂上的諸多事情,想要尋找一個對自己利益最大的方向。
這些人,皆是依附薛離的,此時他們,卻漸漸對薛離,有着別樣的想法。所謂人心趨利,大概說的就是這個樣子的吧。
亦或者說,夏正平政事堂中所說的永昌改制,實際上是一個絕妙的離間計,此時正在生效。
離間計,離心離德,破壞人際關係與無形之中,這需要對於人心有着極強的把握。夏正平有着兩世爲人的經驗,更何況前世又是歷史專業的大學生,對於人心的把握,自然極爲容易做到。
薛離再怎麼聰明,也不會想到,永昌改制這一事情,實際上就是一出離間計,目的就是要破壞,薛離和衆多官員之間的關係。
陳旭想了許久,又看着薛離在政事堂上踱來踱去,便是緩聲道:“大人,要不這一次就算了?向那個小娃娃求一次饒怎麼樣?”
這話剛一說出口,衆人聞聽,皆是臉色劇變。這陳旭太不要臉了,竟然爲了自己的利益,向敵人低頭?
果不其然,薛離聞聽此言,冷哼一聲:“哼!陳大人,您要是覺得我這薛府,保不了你將來的榮華富貴,您儘管離去!”
“想要我向那個小娃娃低頭,除非我家的雞窩裡,能夠飛出金鳳凰來!”
薛離說罷,臉色一黑,一甩袖,便是坐回座位,不再去看陳旭。衆人面帶笑意的看着陳旭,自然明白薛離所說的究竟是什麼。
雞窩裡飛出金鳳凰——異想天開,這陳旭也真是不知好歹,枉費薛離大人那麼栽培你,現在倒好,關鍵時刻卻異想天開的,讓薛離大人向那個小娃娃低頭。要說你腦子是被驢給踢了,估計正堂這裡,沒幾個人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