館驛的頂層,也是一處露天的樓臺,已然被夏正平包場了,他要在這裡接待司徒伯懿。
這一時節,有些清冷,但是在桌案旁邊的煮酒爐子,散發出的熱量,卻驅散了這一露天頂層的寒冷。
南山客走了上來,稟報道:“公子,他到了!”
“嗯!”夏正平點了點頭,“你在一旁撫琴即可!”
此時的南山客,被夏正平吩咐,以易容術扮作館驛的侍女。
約莫幾次呼吸的時間,樓梯之處,傳來腳步聲,但是夏正平並未起身相迎。
“哈哈——”入口處,傳來笑聲,“人言,大夏皇帝八子夏正平極其賢能,今日看來,這賢能之外,還有着別人無法匹及的機智!”
夏正平已然聽得出來,司徒伯懿似乎識破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司徒先生何出此言?”
司徒伯懿聞言,走到桌案前,坐了下來,倒出一杯酒,琴聲傳來,方纔開口:“殿下自稱來自於永昌郡,可是永昌郡的人怎麼可能會有那般見識?除非身居皇宮,留意天下的皇子,纔會說出那般言論。”
“前一陣子,也是傳來消息,皇帝廢除皇太子,將其發配到了永昌,如此說來,永昌郡來的蕭正,不是八殿下,又能是誰?”
司徒伯懿說這一番話的時候,雙眼之下,帶着些許的狡黠。
夏正平聞言,並沒有感到意外,他知道肯定有人能夠猜測得出自己的身份,只是沒想到是司徒伯懿。
或者說,在他印象之中,司徒伯懿在望月臺下集會,所表現出來的才華,並不能證明他有猜測出自己身份的能力。
“司徒先生,既然猜測出本殿下的身份,還請保守秘密!”夏正平是以易容術出現在荊襄九郡的,用的也是化名,其中的意思自然明瞭,“天下風雲,瞬忽萬變,不知司徒先生有什麼可教導於我的。”
司徒伯懿能夠猜測得出自己的身份,那就證明了,司徒伯懿遠遠不像自己想的那麼簡單。
所以,夏正平沒有任何的隱瞞,對於自己期待的人才,如果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絕對是不明智的選擇。
司徒伯懿喝了一口酒,思索了一番,方纔說道:“殿下既然稱我爲先生,那麼我也就不再瞞着殿下了。”
“放眼望去,整個天下之中,民心都是向着大夏神朝的!”
這一句話,似乎說到了夏正平的心坎上,夏正平渾身一顫,便是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大夏神朝,立國也有數百年的時間了。然而,大夏神朝的治民方針,卻是最爲深得民心的。
民心即是天心,天心向着大夏,民心就向着大夏。
俗話說,得民心者,得天下。萬衆之民,擁護當年開國皇帝太祖陛下的統治,因而造就瞭如今的大夏神朝。
而當今的大夏皇帝,雖然荒唐無能,但是能夠恪守祖制,一切循規蹈矩,可以說是個守成之主。正因爲如此,民心纔會向着大夏神朝的。
那麼,如此說來,就算是諸侯反叛,即便有很多人支持,其最終的結果,也是很難收服民心。或者說,民心也很難在短時間內歸順。
要知道,任何的改朝換代,民心的歸附,都是需要極爲悠長的時間。
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指的大概就是大夏神朝現在的境況吧?哪怕是諸侯各自爲政,但也不代表着大夏神朝就亡了!
“殿下乃是皇室後裔,萬一濟州的皇帝有個三長兩短,神朝也就到了末路。”
“然而,即便神朝消亡,也並不意味着民衆不懷戀曾經的大夏。亂世之下,人心思安,只有能夠給民衆帶來安定的諸侯,才能取得天下。”
“如果真到了那一個時刻,殿下可以以大夏皇族後裔爲名,打出大夏的旗幟,定然能夠招撫民心,取得一定的成績。如果條件成熟,一統天下,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的!”
這兩三句話,再一次說到夏正平的心坎之上。前幾日,他夜觀天文,明白星象之中蘊藏的含義,羣星閃爍,帝星闇弱,只能證明一件事,那就是行將到來的,會是一個英雄輩出的亂世。
亂世之下,民心所向,纔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這便是所謂的民本吧!以民爲本,百姓才肯爲你賣命,體恤萬民,百姓才肯隨着統治者爭奪天下。
百姓者,神朝軍隊的兵源;百姓者,神朝經久不息的文明火種;百姓者,不曾衰退的神朝象徵。
夏正平曾經是個太子,又有着前世之中的諸多理論,自然明白百姓的含義。百姓大於天,百姓纔是這個天下的統治者。
皇上如果不體恤萬民,橫徵暴斂,那麼就會爆發民變乃至起義軍隊,做出改朝換代事情。
一個百姓就是一滴水,一羣百姓就是一條大河,萬千百姓匯聚在一起,就是一片汪洋大海。統治者只不過是這汪洋大海中的一隻小船罷了,百姓之怒,猶如滔天巨浪,彈指間就能覆滅這隻小船,讓統治者死無葬身之地!
這是夏正平的理解,當然也是司徒伯懿想要表達的深層次的意思。
司徒伯懿聽着琴曲,喝着熱酒,又看着夏正平陷入沉思,心中不由得一陣敬佩。他不由得琢磨起來,這個殿下,還真是如同傳說中的那般,自己只要稍微提醒一些東西,便是明白過來許多事情的真諦。
琴聲悠揚,和着夏正平的思緒,與司徒伯懿的談笑聲,在這一出頂層天台上,繪製出一幅畫卷。
“王霸之業的根本,在於民衆百姓。”司徒伯懿的話,打斷了夏正平的思緒,“我這兩日在家,潛心研究了一下大夏神朝的地圖,用一句話概括出來:王業偏安,天下難定!”
“這,卻是何意?”夏正平有些不解,“難道,永昌之郡,巴州之地,不適合我成就王霸之業嗎?”
沒錯,夏正平確實有些不解,司徒伯懿所說的王業偏安,天下難定是怎樣的情景。
司徒伯懿聽着夏正平的問話,卻沒有回答。
驀地,夏正平聽出了其中的意思,臉上現出慍怒的表情,道:“我夏正平,絕不是那樣的人物,一心只想着偏安,而不思進取!”
自古以來,亂世之下,國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這一次,卻是反着說的,王業不偏安,天下方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