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風吹動着人類心靈裡的恐懼。頭皮也在風中過電般發麻,那似有如無的嗚咽之聲,讓在場的人感到全身都冰涼。
寒氣,一絲一縷地爬出地面,埋沒了腳踝,淹沒了膝蓋,最後將整個人都籠罩在冰寒之下,好像有一具冰涼的屍體在身邊,抽離着自己的熱氣,就連呼出的氣息,都成了白茫茫的水霧。
是誰要復活?死人焉可重生?
秦豫感覺到自己固有的思維被重重地撼動了。震驚混合着恐懼,在心底沸騰,背脊都好像結了一層薄冰,額頭也溢出了冷汗。
“這不可能!天地秩序,自然法則,死人都將塵歸塵、土歸土。”劉燁使勁地搖着頭,堅決不相信這顛覆思維的說法。
“我也是猜測!不過,看此情形,我也害怕我的猜測會是真的!十年一輪迴,恐怕不是簡單的詛咒,而是爲了種人魂。以平凡的魂力,呼喚遠方迷失的靈魂。”衰尾道長神色凝重地說道。
“太不可思議了!這是逆天奪命之舉,難道只爲永生麼?”秦豫後怕地說道。
傳言,逆天奪命,是違反自然法則之舉,會遭受天譴的。這在人間,也是亙古不變的定律。一旦這樣,必將魂飛魄散,徹底消失在空間內,誰會不懼天譴,而作此瞞天過海的事情呢?
倒吸了一口涼氣,混着一股詭異的味道,沉入肺裡,遊走於全身。
“走,我們繼續向前看看!”衰尾道長示意兩人繼續向前走去。
井底,還真的很大。不知道誰這麼不辭勞苦地在井底,鑿出這麼一個深邃的窟窿。蜿蜒曲折,除了前面兩具屍體外,秦豫他們再也沒有看到異樣的東西。潮溼的泥土,不斷的向外面滲透着水珠。
兩個洞,洞口不大,一個成年人彎着腰勉強可以進去。
黑洞洞的兩個空洞,看不見任何東西,就像匍匐的巨獸的兩隻燈籠般的眼睛。
“破除一切迷障。”
衰尾道長點燃了一張黃符,引得四方靈氣積聚,黃光迸顯,道之氣息充斥了每一方空氣。陰暗,諱莫如深,急忙地躲避着,那種黏在皮膚上的溼漉漉的感覺也剎那間消失了。
黃符似離弦之箭,急速地飛向一個洞口,可卻在三丈之外莫名地破碎了。黑色的紙灰,支離破碎,而洞口依舊深邃的可怕。
靜匿的深洞,古井無波,縱使巨石,也激不起半點漣漪。洞死了,死的可怕,深邃,沉悶悶的,似一方死潭。
“有禁制。”衰尾道長神色凝重地說道。
一陣詭異的風,從其中一個洞口吹了過來。緩緩地,幾乎掀不起沉睡在地上的落葉,就連三人額頭上散落的頭髮也只是晃動了幾下。
待風吹過之後,三人臉色蒼白,無力地癱坐在潮溼的地上,眼神呆滯地看着那兩個深的可怕的洞。
那不是風,那是死人的怨念。悲傷,絕望,死亡,貧賤,五味雜陳。身處其中,看到了萬人赴死的慘狀;身處其中,目睹了血流成河的悲涼;身處其中,聽到了怨天尤人地悲傷。
彷彿經歷了一場生死劫難,三個人感覺到了心都碎了!那是一種無力感,伸不出援助之手,感覺到自己好像只是一隻螻蟻,提不起任何力量。
“好可怕!”劉燁神色呆滯地說道,眼神中閃爍着恐懼,瞳孔都再不自主的放大。
整整半個時辰,三個人才從那深入心底的恐懼中抽離出來。平復了一下緊縮的心,長長地呼了一口氣,三人開始閉眼調息,努力地調整着狀態,因爲這裡似乎處處都充滿着陰謀和危險。
神色終於鎮定了不少。雖然眼睛中,依舊閃爍着恐懼,但至少呼吸不在急促,臉色也不在蒼白無力了。
“我們回去吧?這個地方太邪惡了。陰謀,無處不在。不是我們可以探索明白的!”劉燁打起了退堂鼓,恐懼奪走了他的好奇,現實讓他不敢再向前走半步。
“來都來了,何不再看看呢?”雖然恐懼在心底盤旋,但好奇卻始終站在高地,秦豫還是很想知道,這一切的背後到底有什麼。
“剛剛是左邊的洞有禁制,我們看看右邊的洞可不可以進去?”衰尾道長說道。
“會沒有禁制嗎?”劉燁斜着眼睛說道,身子卻向後拖着,想去又不敢去,想走又怕走了之後,他們遇到什麼驚奇的事情。
“試試不就知道了麼?”秦豫直接了當地說道,然後打出了地絕拳。
霸道的拳風,似罡風飛轉,居然打的泥土沙沙下落,還在潮溼的牆壁上留下了一道道刀割般的痕跡。猛烈的拳,在空中爆發出金色的光芒,宛如烈日臨空,轟的井底晃動起來。
地絕,絕地,擁有着大地的神力,也可以摧毀大地。厚重,沉壓,摧山倒海。
依舊如此,地絕拳,在離洞口三丈之地,莫名的消失了。凝聚的神力,四分五裂,崩的支離破碎。
“你們看,還是有禁制。我們根本進不去。我看天意如此,我們還是回去吧。”劉燁急忙地說道。心中,說不上開心還是不開心。
深邃的洞,凝視着它,卻感覺自己好像失去了着落感,彷彿在下沉,無底,也沒有限制。
“哎哎……秦豫,秦豫,你要幹嘛?”劉燁急切地交換道,聲音卻又很小,所以顯得很彆扭。
此刻,秦豫居然走了上去,在離洞口三丈之處的地方停住了,伸出手掌,感受着那強勢的禁制。無形無相,卻又神秘無比,任何力量觸之都會崩碎。
沒有,驚奇的事情發生了!那裡根本就沒有什麼禁制,秦豫的手完全可以伸進去,也感覺不到任何的壓力,只是覺得伸進去的手,突然之間變冷不少。
“沒有禁制?”劉燁瞪大了雙眼,驚訝地說道。也許是覺得自己的聲音太大了,即刻捂着嘴,緊張地看着四周。
衰尾道長也覺得很是奇怪,走上前去,閉着眼,伸出了手掌,用心去感受。依舊是沒有,感覺不到任何力量的波動,平靜地似一潭死水。
秦豫直接走了進去,陰寒立刻浸溼着自己的身體,神光剎那間消失了,皮膚上好似結上了一層薄薄的冰。
“有禁制!雖然對人無限制,但卻可以限制自己的真元!進去後,你的真元剎那間消失了!”走出的秦豫,緊張的說道。
剛剛的感覺實在是太可怕了。身體內,空蕩蕩的,好像被惡魔掏空了。陰寒,肆無忌憚地侵蝕着入侵之人,奪走你的生念,讓絕望矇住了心。
“既然這樣,我們還是不進去了!連洞外,都這麼可怕,那洞裡,還不知道禁錮着怎樣的人物呢?說不定是遠古的魔鬼,這般貿然進去會死的。”劉燁急切地提醒着。
“劉燁說得對,我們不能這般貿然進去,如果觸動了什麼可怕的禁制,生死是小,如果放出了什麼可怕的魔鬼,弄得世間生靈塗炭,那我們可就成爲了千古罪人了!”衰尾道長附和道。
“就是就是!衰尾道長說的對!”聽到有人贊同,劉燁甚是開心,連連稱是。
“你們站在這裡,我去去就回!”秦豫想了一會兒,說道。
穿過生與死的界限,身體被剝奪的空空如也。陰寒,如見到血肉的蛆蟲,肆無忌憚地朝着秦豫的心底鑽去。死亡,在張嘴,訴說着淒涼;絕望,在點頭,贊同着悲傷,有誰曾記得世人的彷徨?
劉燁和衰尾道長緊張疑惑。他們不知道秦豫爲什麼非要進去?卻不顧自己的生命安全。而在死亡面前,他們也猶豫了,站在禁制的旁邊,進去也不是,不進去也不是。
先前進入禁制的瞬間,秦豫似乎看到了牆壁上寫着什麼。可也只是餘光的一瞥,根本沒有看清楚什麼,所以此刻,他忍着那份死亡的侵蝕,也要去看看。
扭曲的字體,好似死去的蝌蚪,透着沉重的壓力。不知道是誰在兩洞之間的牆壁上,寫了這份悲壯的豪言?
可否記得有個名字叫藏王?忘川是你的血漿,流淌着悲壯。先祖的希望被埋葬,只言無奈與淒涼。泣血蒼蒼,生死茫茫,分魂斷魄又何妨?只願蕩盡邪惡,還天清朗。
難道這一切都與地藏王有關?秦豫的心好似被重重地敲打了一下。想着靜靜沉浮在天靈處的藏王金身,秦豫感到一陣冰涼。
地藏王,是魔還是佛?
秦豫的腦海中,一團亂麻。所有的事情,如似一碗糨糊,粘粘的,難以分清。
到底誰真誰假?誰對誰錯?真實與虛幻,難道就這般難以分明嗎?遠古,到底還爲後世之人留下怎樣謎團?爲什麼瓊英說自己是上紀元的偉人?那盞天星燈,到底如何在自己身體內的?
無數的謎團,糾結着,看不清人間迷障。那遠古遺蹟,會給自己的謎團理出頭緒嗎?秦豫,想着瓊英口中的遠古遺蹟,迫不及待。
思考,讓秦豫忘記了處境。盯着那句悲壯的豪言,秦豫忙於心中的疑惑!
衰尾道長看到秦豫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就像一具凍僵的屍體,於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衝了進去。
真元被無情的抽空,在這裡面,自己就是一個凡人。陰寒,瘋狂地涌向了衰尾道長,吞噬着心中的快樂,死亡慢慢地佔據了高地。
拉住秦豫的手,衰尾道長拖着秦豫,快速地衝了出來。秦豫這纔想到,自己還在可怕的禁制裡。
“那真不是人能待得!”衰尾道長臉色蒼白,呼吸急促。
想着剛剛的境地,背後就升起一陣涼意。
“你剛剛看到了什麼?爲什麼那麼着迷?”衰尾道長喘着粗氣地問道,劉燁也眨動着雙眼,期待着秦豫的回答。
“出去再說。”秦豫說道。
憋着一肚子的好奇,衰尾道長和劉燁跟着秦豫向着井口處走去。井口處到了,可依舊黑沉沉的,陽光根本照不進來,擡頭望去,天色已晚。
運起真元,凝氣於腳,一跺地,身體似離弦的箭,衝出了井底。
清新的空氣,雖然摻雜着詭異的韻味,卻比井底要好的多!心中一直堵着的石頭,終於放下了,深深地呼了一口氣,然後長長的呼出,幾個來回,三人覺得神清氣爽。
“你們終於回來了!我擔心死了!”陳鵬焦急地說道。
陳鵬依舊站在秦豫放出的光罩中,安安分分,甚至連轉身似乎都沒有動過!額頭的汗珠,卻沒有半點炎熱的跡象,反而透着一絲涼意,冷汗,浸溼的脊背。
天色已晚。夕陽西沉,灑下漫天金輝,積聚着一日的光明,在最後一刻,給世人留下一天的美好。
周圍的房屋在那場三旗尋龍中,徹底淪爲了廢墟,只有遠方的屋子,在光輝下拉了很長的影子,沒有美好,有的只是籠罩了黑暗的猙獰。
“太陽快下山了,我們也趕緊回去吧!”衰尾道長催着衆人,向着來時的路走去。
小巷的白雪,已經融化了一些,但依舊白茫茫的!六月的烈日,居然沒有驅逐寒冷的力量,天地都變得詭異了。
那面土牆,靜靜地矗立在那裡,割斷了親人的聯繫。土牆的另一邊是安安分分的村民,而這邊卻是死亡的墳墓,行屍的樂園。
此時,這裡居然沒有了黑霧,那種幾乎凝固的黑色,讓三人感到頭皮發麻。而此時,在想起那團黑霧時,他們恍然大悟,和那口枯井裡的黑霧幾乎一模一樣。
穿越了土牆,時間扭曲,空間顛倒,這是一段自成一體的時空。
東方破曉,站在三角一段,望着咫尺天涯的天邊,泛着濛濛的魚肚白。
雷停了,雨也消了。
雞鳴打破了一夜的寧靜,村莊又開始活躍起來!
這場急雨,來的太猛太急,讓水田裡積滿了水,也讓剛剛插好的稻苗東倒西歪,有的乾脆就漂浮在了水面上。
順着三角兩邊的大道,四人向着村長的房子走去。
“說說看,你剛剛到底看到了什麼?”劉燁時刻不忘心中的好奇,於是疑惑地問道。
“沒什麼,只是一些字,寫的豪言壯語的,一時間覺得疑惑不解。”秦豫說着,便把那句話說了出來。
“蕩盡邪惡,還天清朗。果然夠狂!會是誰呢?難道真的是傳說中的地藏王?”劉燁摸着下巴,分析着。
“地藏王,是佛。別亂想。也許那裡是被地藏王封印的,所以順便留下了一句話。”衰尾道長鄙視地看着劉燁。
在分析與批判中,四人走到了村長的屋前。此刻村長滿臉歡喜得看着他們,笑了。夙緣則在老遠就跑到了秦豫的身邊,擔心混合着欣喜,讓她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