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相擁相泣

江山客棧,血色染紅了江山。

碧迎月下意識地扶起曉月,戴明則爬向陳姣,而林有則是跑向小南。這時,穆子嫣不知道從哪裡衝了出來,她本是想過去看苗苗的,但是潛意識裡卻是向着林有跑去。

看到林有的那一刻,她滿眼的哀怨,似乎在怨他沒能來得更早,但比哀怨更深的則是滿臉的深情,這個八年未見的男子,是她朝思暮想的人兒。昌化四十七年九月初三,她一直記得這個日子,那是他離去的日子,那一日她站在紫雲後山的一處山巔,遠遠地看着他離去。他在不住地回望,她知道他心裡的掛念,只是他沒有望到她,終於還是不情願地走了。再見已是八年後,他還是那個他,只是變得更加英武成熟了,他的實力也更加強大了。化境52級的修爲,天吶!這麼年輕的化境鬥士,他是怎麼做到的?如果不是他和同伴的及時出現,她與衆姐妹極有可能殞命客棧。當年的他,捨棄自己的四強名額,成就了她和碧雲的榮光;如今的他,更是救下了她和碧雲姐妹。他於她,不知道是情深似海多一些還是恩重如山多一些。

而看到穆子嫣的那一瞬,林有的大腦也是一片空白,腳步凝滯了。他心裡的那束白月光,日思夜想的可人兒,此時就在眼前。自幼時記事,林有飄零的身世就讓他意識到自己的思念可能只是空想。但是好在,歷經磨難的他還是十分幸運的,有那麼多的朋友和師長,使得他受傷的心重又變得溫暖。而這其中,無疑穆子嫣是最特別的。自從15歲初見穆子嫣,林有的心絃就已經被撥動,只是少年人不知道該如何傾訴,加上身世坎坷,在命運尚不能掌握的情況下,還輪不到兒女情長。但這八年來,隨着身世的明確和實力的提升,他對自己的命運已經多了一份底氣。而經過八年的歷練和成長,他也越來越強烈地感覺到了自己內心的追求。他與生俱來的使命就是爲父母爲家族討回公道,如果還有餘力,他想致力於守護像北江小國一樣的國家,或者確切地說,像聖殿一樣守護着大陸均勢,或許,這只是一種理想。不過,在使命和理想以外,現在的他,更是渴望愛情。八年來,在淮州、在蓬萊、在廣楚亦或是在西蜀,每當午夜夢迴,他總是輾轉反側,心裡無時無刻不在牽掛着誰。十五那年,初見子嫣,不大的心田裡,播下一顆情種,八年來伴隨着他,萌芽、生長、開花。情花盛開的時候,他終於見到了她。有許多的話想說,但是千言萬語,卻是一句都說不出口,他只聽到他的心在砰砰跳着,所謂的心花怒放,大抵如此吧!

五步、四步、三步……彼此相向,很快就能相擁。

但是胡苗苗的哀嚎聲喚醒了穆子嫣,碧雲峰的姐妹還倒在血泊裡,這個時候怎麼能兒女情長?林有也反應了過來,過去扶起了小南,迅速輸送並封印了一點魂力給他以緩解他的傷情。吳煩也參與了救援,青木桐和小寶林蘭等人也來了。衆人一番折騰,總算是穩定了傷員的情況。但是碧雲峰死去的四個姐妹還有胡苗苗那斷下的左手,是再也回不來了。

面對着四具冷冰冰的屍體,劫後餘生的衆人傷心垂淚。兩個中箭的梵境姐妹最早死去,雖然這怪不了碧迎月和碧曉月,但她們還是極度自責。最後堅持下來的化境姐妹默默地看着唯一一個死去的化境姐妹,眼淚止不住地流,她是爲她擋刀而死,她也是她的好姐妹。

其他人垂淚不語,唯一的哭泣聲來自那背後中刀的姐妹,她口中還在喃喃地叫着“妹妹”。這死去的人是她的親妹妹,也是這個世界上她唯一的血脈親人。她二人自小拜師五雲,親人後在兵災中罹難,一直以來都是姐妹相互扶持。如今經此一役,二人卻是陰陽兩隔,這叫人如何不傷心?前面她不顧性命,發了瘋一般地給親妹妹報仇,砍下了那行兇者的腦袋。但是,她的妹妹卻再也回不來了。

作爲孤兒,林有和吳煩也十分渴望親情,面對眼前的情景,也是默默垂淚。他二人本是帶着小寶林蘭自廣楚帝國陽州前往五雲門,剛好是下午趕到的瞿州城,比碧迎月一行略早一點,住在江山客棧斜對面的龍遊客棧。晚上,林有也是聽到這邊的打鬥聲,出來仔細觀察才發現是五雲門的人遇襲,所以帶着吳煩,急急趕來救援。聽了木桐師丈簡單的敘述,他也大致明白了此事的來龍去脈,在憤恨甌越這幫混蛋的同時,也是慶幸自己來得及時。

而穆子嫣,此刻是最自責的,她深知此事因她而起,雖然那甌越太子和西南都督堪爲人渣,但若是沒有她,她的四個姐妹也不會慘死,一個師姐不僅死了親妹妹,還身中一刀,而一直以來照顧她的師姐胡苗苗更是直接被斬去左手,慘不忍睹。穆子嫣自感無顏,處理完傷口就偷偷躲到屋後抹淚。林有注意到了子嫣的情緒,悄悄跟了出去。

夜風微涼,黑夜中一個黑影蹲在一處牆角,偷偷地在抽泣。不遠處,又一個黑影在緩緩接近。

“都是因爲我對嗎?”蹲在牆角的黑影邊抽泣邊說道。

“不,這不怪你。人心險惡,我們難免遭遇惡人。”

“謝謝你!”黑影邊抽泣邊說道。

“爲了你我願意做任何事。”

“真的?”黑影突然停下了抽泣聲,緩緩擡起了頭。雖然是黑影,但是鬥士通過魂力感知,對方的神態大體是知道的。

“十三年前,我願意敗在你的石榴裙下,十三年後,我心依舊。”

“謝謝你,有你真好!”

“我們有八年沒見了。”

“是啊,八年了。你走的那天是九月初三。”

“可是你沒有來,我望眼欲穿,卻沒望到你。”

“我一直在,我在遠處看着你,你心裡有我,眼裡便能見着我。”

“你可知這八年來,我的思念?每當午夜夢迴,我總是想起你。”

“真的?”

“十五那年初見你,你在我心裡播下了一顆種子,如今它早已生根發芽,牢牢佔滿了我不大的心田,開滿了情花。”

“……”

“情花似花非花,夢醒似夢非夢;想你,花如夢,夢似花;有你,夢裡有花,花開如夢。”

“有……”穆子嫣站了起來。

此時,遠處的天空中開始出現暗紅,天快要亮了。

藉着微弱的天光,林有與穆子嫣,此刻已是四目相對,四隻大眼睛彷彿都在冒着星光,眼有彼此,那是愛情的模樣。剛纔還在對話的兩人,此刻都沉默着,靜靜地,只是聽着彼此的心跳。

晨風中,也不知道是誰先牽起了誰的手,只是,兩個身影漸漸地依偎在了一起。不知道是因爲八年的相思太苦,還是因爲夜裡的搏殺太慘,心有靈犀的兩人,在牆角下相擁相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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