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若男趕忙調出方達的聯繫電話,打了過去,她擔心如果方達不在家裡,夏穎也不在的話,去方達的家顯然會空跑一趟,耽誤不少時間。
方達接電話的速度不是很快,就在手機快要提示被呼叫方暫時無人接聽之前才勉強撥通,方達接電話的聲音有些有氣無力,一聽就很沒精神,這一點秦若男倒是沒有感到任何驚詫,相反,如果方達的聲音聽起來精神頭十足,那反倒顯得詭異了,畢竟兒子失蹤這麼久,生死未卜,並且隨着時間的推移,即便是徹頭徹尾的外行也同樣知道什麼叫做凶多吉少,換成任何一個人都會因此而萎靡的,更何況通過這件事的導火線,剛剛發現懷有身孕的夏穎也因此和方達大鬧了一番,現在有沒有合好還不知道,這個男人也算得上是焦頭爛額了。
聽說他們要到家裡去,方達倒沒有猶豫,當即就答應下來,說自己就在家中他們可以隨時過來,電話裡說的很簡練,也沒有過多的追問案情進展,說妥了過一會兒見面的約定,就先一步掛斷了電話。
安長埔和秦若男敲開方達家那扇厚實高檔的防盜門時,第一時間都忍不住咳嗽起來,初冬雖然氣溫一天冷過一天,外面的空氣卻似乎因爲低溫而變得愈發純淨起來,可是方達打開房門的一瞬間,大量的煙味從屋裡涌出來,安長埔和秦若男都是不吸菸的人,對煙味的耐受能力不比吸菸者,再加上冷不防房子內外的空氣會有如此大的差距,都咳得漲紅了臉。
他們這麼一咳嗽,方達也有些過意不去,連忙把房門大開,用手來回的扇着。想想覺得還不夠,乾脆蹬蹬蹬的跑去把客廳窗子打開。
開了窗之後,屋子裡濃烈的煙味頓時被涌進來的新鮮空氣沖淡了不少,安長埔和秦若男兩人也都調整好了自己的不適,幫方達關上房門,自己換號拖鞋走進客廳。
“坐!你們坐吧!我去給你們泡茶!”方達招呼道,不等他們拒絕,人已經轉身去了廚房。
客廳的沙發上很凌亂,有褶皺的襯衫,有穿過的襪子。還有被揉成一團的毛毯,安長埔和秦若男在儘量不去碰那些東西的情況下,各自找了個能坐下身的位置坐了下來。這才發現,這個原本窗明几淨的房子,現在已經是面目全非。
地板因爲蒙塵而顯得失去光澤,空氣裡的煙味在開窗置換了半天還是可以很明顯的聞到,茶几上亂七八糟的堆滿了東西。幾個空啤酒罐,幾個玻璃杯都髒兮兮的掛着茶垢,還有一個裡面依舊殘留着半杯茶水,兩個菸蒂飄在茶水中。
茶几上有一個菸灰缸,菸灰缸裡的菸蒂多到已經塞不下了,有幾個掉在菸灰缸一旁的茶几桌面上。菸灰滿茶几到處都是,被窗外吹進來的風推動着,在茶几上微微滾動幾下。掉在地板上。
不一會兒,方達一手端着一個一次性的紙杯從廚房走了出來,他起初想把茶放在茶几上,看了看發現根本沒有乾淨地方,只好把兩杯茶分別遞到兩個警察的手裡。
“不好意思。你們湊合用紙杯喝杯茶吧,我們家裡實在是沒有乾淨的茶杯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對安長埔他們說。
此時此刻。方達的樣子形容起來,最恰當不過的就是四個字——印象深刻。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爲他現在的模樣和最初在公安局見到他的時候,簡直是判若兩人。
第一次見到方達的時候,他的穿着打扮不僅乾淨整齊,並且還頗有些時尚風度,可是現在,卻全然沒有了那時候的樣子,只有邋遢。
他身上穿着一件襯衫,襯衫外面套着一件毛背心,背心是淺粉色的,皺皺巴巴的好像是一塊超大的抹布,外面套上了藍色的毛背心之後就變得更加無法直視,他的臉頰上長着亂糟糟的鬍子,兩隻眼睛通紅通紅的,白眼球上佈滿血絲,那種努力想要瞪着眼睛打起精神來的樣子,看上去有幾分駭人。
“夏穎這些天一直沒回來?”秦若男看出了端倪,一個男人從儀表出衆到變得邋遢異常,通常都脫不開身邊女人的干係,再看看原本家裡的模樣和現在的對比,更加不難得出這樣的結論。
方達也坐下來,不忘把自己的襪子、襯衫往沙發一角的抱枕後頭塞,對秦若男點頭說:“是啊,還在生我的氣呢,呆在孃家不肯回來,我打了幾次電話,她後來連我電話都不接了,不回來就不回來吧,這個節骨眼兒上,我也沒心情去求她哄她,這事兒歸根結底都是我的錯,是我太自私,沒有考慮過對方的感受,也沒有對家庭負擔起應有的責任,走到今天這步田地,該有什麼樣的報應,我都一個人扛,沒什麼可抱怨的。”
“你不打算問問案件的進展狀況麼?”安長埔問。
方達搖頭:“不問,有結果你們自然就會告訴我,不告訴我就肯定還是沒結果呢,中間的過程我不問了,問了如果不樂觀,我怕自己就撐不下去了。”
他的話讓安長埔也沉默下來,忍不住跟着嘆了口氣。
“我可以去方萬的房間看看麼?”秦若男提出請求,這也是她今天來方達家裡的最主要目的。
方達自然不會拒絕,也沒有要起身的意思,指指客廳一旁的狹長走廊:“你自己去吧,只要是對調查有幫助的,隨便你怎麼處理都行!”
秦若男得到許可,立刻起身去了方萬的房間,安長埔則和方達一起繼續坐在客廳裡。
方達從茶几上摸過煙盒,抽出一根叼在嘴裡,又遞給安長埔一根,安長埔擺手表示自己不吸菸,方達也不勉強,收回煙盒丟在茶几上,掏出打火機給自己點菸,使勁兒吸了一口,吐出長長的灰色煙霧,說:“我以前像你這樣二十多歲的時候也不抽菸的,後來結婚之後,工作壓力大了,錢玉玲還總是找各種大事小事的和我吵架,我覺得心裡特別煩,就開始抽菸了,這煙癮也越抽越大,戒不掉了。”
“你也別太這麼折磨自己,在事情還沒有一個結果之前,不管從哪個角度出發,你都不能先把自己搭進去。”安長埔勸他道,“我承認,你之前對方萬也好,兩任妻子也罷,都缺乏應有的責任感和付出,但是現在夏穎和你的婚姻關係依舊維繫着,她肚子裡還懷着你的孩子,亡羊補牢,未爲遲也,之前你犯過的錯誤,不能在重現到這個孩子身上,你說對不對?”
方達的眼圈紅了,眼淚順着眼角流到腮邊,沾溼了臉頰邊的胡茬。
“你說的對,說的對。”他仰起頭,不知道是因爲感慨,還是想把不斷涌出來的淚水逼回眼眶,“有時候想想,枉我活了快四十年,老大不小了,卻連做人的道理都不懂!”
安長埔不說話了,默默的看着方達一個人流眼淚,用積極的表達方式給人以希望,這是他一貫的辦事風格,不過從內心底,他並不同情面前的這個男人,同樣身爲男人,對於缺乏責任感的同性很難產生共鳴和憐憫,這可能就好像女人會天生特別排斥那些作風輕佻不檢點的同性一樣。
兩個男人沉默了一會兒,秦若男從方萬的房間裡返回來,正好打破了客廳裡的寂靜。
她把方萬桌上的那幾個模型都用袋子裝了起來,拿到客廳這邊。在方萬房間裡的時候,她就在裝袋的過程中仔細留意了一下這幾個模型的細節,發現很符合網上介紹的關於正版模型的特徵。
當然,這方面她不是行家裡手,只能班門弄斧的逐一對比,至於是不是真的就是那種高價貨,還需要過後再找相對更專業的行家來幫忙鑑定,現在只能說疑似而已。
“你知道這些是什麼東西麼?”秦若男把那幾個模型放在茶几上,爲了能騰出足夠的空間,她不得不把上面的水杯和空酒罐推到一旁。
方達胡亂抹抹臉上的淚水,定睛看了看桌上的那幾個對他來說有些奇模怪樣的東西,搖搖頭:“不知道,我兒子的?”
他這樣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點,這東西必然不是他給方萬買的,那麼夏穎和錢玉玲有可能是給方萬買這些東西的人麼?
秦若男想了想,又問:“這幾個模型,有可能價值一千元左右,你覺得可能是夏穎或者錢玉玲給方萬買的麼?”
方達當即就搖了頭:“不可能,如果這幾個玩意兒能值那麼多錢,那肯定不會是她們倆誰給方萬買的,錢玉玲一個月才賺多少錢,自己過日子都緊巴巴的,哪有閒錢給兒子買這麼貴的東西,夏穎也不可能,她給我買東西都沒那麼大手筆,和方萬關係又處的不好,怎麼會無緣無故花一千塊錢買這個給他,而且時候還不告訴我!這倆女人我還是比較瞭解的,別說一千了,就算就值100,都不可能悄悄買了不讓我知道,一個巴不得向我要錢,一個巴不得向我邀功。”
說完之後,他沉吟了一下,問出了此刻秦若男心中也一直懷有的疑問:“可是,假如不是我們仨中的人,還有誰會這麼大方,給方萬買這東西?”
【謝謝小豬親給小莫寫了個久違的長評,更感謝親理解小莫這個冷門作者的寂寞……嘿嘿,抱抱!雖然大家普遍比較沉默,但是訂閱讓我知道了你們的存在,謝謝大夥兒一直以來的支持!如果你們偶爾出來冒個泡,我會更開心的!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