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音音走後,安長埔和秦若男誰也沒有開口說話,辦公室裡安安靜靜的除了窗外偶爾傳進來的車聲之外沒有一點聲音。
過了好半天,終於有一個人先繃不住了。
“你盯着我做什麼?”秦若男聲調很高,似乎想用這種強勢的語氣掩飾自己的心煩意亂。
方纔陶音音走了之後,她就一直在糾結着,到底要不要戳穿那個不大但是卻依舊無法改變其性質的謊言。
誠實的說,她一直都不喜歡陶音音,可心裡也十分清楚,這種不喜歡歸根結底無非是因爲陶音音的身份角色,以及她和安長埔之間的關係,自己不過是嫉妒罷了,嫉妒那個姑娘有着女孩子一切討人喜歡的特質,擁有自己夢寐以求卻永遠也學不來的女人味兒。
不過,就算她再怎麼嫉妒,再怎麼心裡好像被無數螞蟻啃咬一樣的難受,也從來沒有主觀的去否決陶音音的爲人,然而就在剛纔,陶音音當着她這個“知情者”的面,瞪着那雙水汪汪的無辜的眼睛,面不改色的撒了一個謊!
要拆穿她麼?拆穿她的話,安長埔會選擇相信自己還是相信自己的女朋友?安長埔和陶音音兩個人的感情到底發展到了一個什麼樣的程度?自己的這一舉動,會不會影響了他們的感情,並且繼而因爲挑撥離間而成了安長埔眼中的惡人,以後連和睦相處的做朋友,做同事都做不到了呢?
秦若男心煩意亂的想,要不然算了吧,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更不可能改變什麼,自己本來就沒有任何目的性,說與不說。沒有區別。
嗯,那就什麼也不要說吧!但是不說的話,心裡又覺得異常的委屈和難過。
秦若男第一次發現自己這麼優柔寡斷,這麼當決不決,她擡眼偷偷的去看安長埔,發現他正看着自己,連忙低下頭假裝在工作記錄上面找信息,過了一會兒再擡頭,發現他還是一動沒動的這麼盯着自己,幾次下來。原本就糾結煩躁的心被攪合的更加不踏實,這才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安長埔見她終於開口了,沒有急着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把身子慢悠悠的往椅子上一靠,兩條胳膊枕在腦後,嘴角噙着笑,繼續盯着秦若男笑呵呵的,就是不說話。
秦若男的心裡一陣陣的發毛。這輩子尤其是做了警察之後,她還是第一次體會到做賊心虛的感覺,渾身的汗毛都好像豎起來了一樣。
“你這人,發什麼神經啊!”她爲了掩飾自己心中的慌亂,站起身來整理着桌面上的東西,對安長埔說。“今天也沒什麼能做的了,外面的天都黑了,就到這兒吧。剩下的明天再說!”
“好啊,那咱們走吧。”安長埔也點點頭,抓起那個裝藥的小塑料袋站起身,順手抓過搭在椅背上的大衣。
“誰和你咱們咱們的,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又不順路。”秦若男的心跳有些快。只想趕緊逃走,現在她已經不再糾結到底要不要對安長埔說出實情的問題了,因爲她已經有了答案,那就是絕對不說。
方纔安長埔那說不清道不明的目光和神秘兮兮的沉默,讓她感覺到了一種若有若無的曖昧,也許是因爲她太清楚自己對安長埔的感覺所以纔會有這種曖昧的錯覺吧,假如被安長埔知道了實情,會不會察覺到自己的內心情愫?
與已經有女朋友的男人糾纏不清,這絕對不是她秦若男會做出來的事情。
安長埔指指自己的左腳:“你瞧我現在的樣子,讓我怎麼開車回去啊?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家住的還挺遠的,作爲搭檔,你難道不覺得應該危難之處顯身手麼?”
秦若男偷偷的在桌子下面輕輕捶了自己一拳,剛纔光顧着心煩意亂,竟然把安長埔左腳踝有傷的事情給忽略了!
心裡頭有些自責,表面上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收拾好自己桌上的東西,穿好大衣,伸手從安長埔那裡拿過車鑰匙:“行,我送你回去,你腿腳不方便慢慢下樓,我到車裡等你!”
“喂,你就不打算扶我一把?!”安長埔的話還沒等說完,秦若男的身影依舊消失在重案組辦公室的門外,他只好一個人無奈的嘆了口氣,慢慢的往外走,其實他的腳踝並沒有嚴重到需要有人攙扶才行,只是隨口開了個玩笑,卻把秦若男嚇得像兔子一樣溜掉了,這讓安長埔覺得十分有趣。
等安長埔慢慢的挪下樓去,秦若男已經細心的把車子停在了樓門口,並且敞開了車門方便他上車,安長埔坐上車,關好車門,從大衣口袋裡掏出那袋藥,逐一翻出來看了看,呵呵一笑,嘟囔着說:“這藥買的太適合了,都很對症啊,能想到買這幾種藥的人,要麼是行家,要麼是特別細心,難得,真難得!”
秦若男的心裡有些發酸,握着方向盤的手攥緊了一點,默默的咬了咬牙,沒有吭聲。
安長埔把藥收好,轉臉看着她,過了一會兒,忽然問:“我說,你是打定主意要當幕後英雄麼?那我的那些感謝的話豈不是都得爛在肚子裡?”
秦若男的手抖了一下,多虧方向盤攥得緊纔沒讓車子衝上一旁的人行路,她故作鎮定,甚至還故意表現的有點不耐煩的問:“你說什麼呢,莫名其妙的。”
“還能是什麼,當然是謝謝你替我買的這幾種藥嘍!”安長埔晃了晃手裡的小塑料袋,藥盒碰撞在一起,發出聲響。
路燈的光線從車窗外面照進來,隨着行進而忽明忽暗的變化着,秦若男瞥了一眼後視鏡,看不清自己此刻的臉色,卻能夠明顯地感覺到她的面頰滾燙,並且溫度還在逐步的升高中。
“你扭傷了腳怎麼腦子也不好用了,那藥不是你女朋友陶音音買的麼。”她沒有注意到,自己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好像是在賭氣一樣。
安長埔指指自己的眼睛:“你也說了,我是傷了腳踝而已,腦袋可清楚的很,我會用自己的眼睛看,也會用自己的腦子分析問題,要是別人說什麼我就信什麼,那我這個刑警未免也太不稱職了。”
“你怎麼會想到是我?”既然已經被安長埔知道了,本來就是自己做的事情,秦若男也不想再繼續否認,索性問個清楚,順便用好奇心來壓制急促的心跳。
“其實很簡單,我的腳踝是和你一起去追關和順的時候傷到的,所以你是知情人,回到公安局之後,墨竇在辦公室裡,他見過我,對這件事也是知道的,但是田陽今天一整天都在外面跑,幫咱們做輔助的線索收集,根本沒有回過局裡,我和他通電話的時候也沒有說起過這件事,所以他是對此完全不知情的那一個。實話實說,剛開始陶音音把藥遞給我的時候,我挺詫異的,可是她說是田陽告訴她我傷了腳的事情,田陽一不知情二不在局裡,碰不到陶音音,就算碰到了也不可能告訴她這件事,所以我就立刻明白這藥是誰買的了。”
“墨竇也知道,爲什麼你沒有以爲是墨竇買的?你問過他?不對,”秦若男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猜測,“剛纔從咱們兩個從審訊室回到辦公室裡,一直到離開辦公室上車,你根本沒遇到過墨竇,沒機會問他。”
“就算我遇到他了,也根本沒有問他的必要!”安長埔笑了,“你和墨竇打交道的次數還不夠多,對他還太缺乏瞭解認識!那小子什麼都好,脾氣好,身體好,工作能力也好,但就是有一個毛病,他整個人就是個算盤精!別的事情什麼都可以不計較,但就是和錢沾邊的事情,絕對精打細算,一分一毫也不含糊,假如你這一次請他吃飯花了100塊錢,下次他回請的時候只花了99塊錢,那他肯定會特別堅決的要買一瓶礦泉水給你!所以你想啊!這藥要是他買的,那肯定是‘幫’我買的,早就該跑來找我‘報銷’藥費了!”
秦若男聽了他的話,也忍不住笑了,她來重案組的時間還不算長,平時工作上也都是和安長埔一起,田陽和田蜜這對兄妹都是開朗外向愛說話的性格,所以倒也熟悉的很快,對墨竇她還真是始終處於禮貌客氣的相處模式,對其算盤精特質一點兒也沒有發覺。
“音音她這個人……有點兒喜歡邀功,也未必有什麼惡意,所以她方纔說的做的,你別往心裡去,也別和她一般見識。”安長埔見秦若男沒說話,怕她是生氣之前的事情。
秦若男澀澀的一笑:“沒事,我不會計較這些小事的,你這人還挺維護自己女朋友的嘛。”
“其實……”安長埔剛開口就遲疑了,略顯困擾的撓撓頭,語氣一轉,說道,“對了,其實我也挺好奇的,你給我買的藥都很適合,對這方面特別懂行?”
“瞭解的也不太多,你大二那年障礙考覈的時候扭傷腳踝打了石膏,到現在都七八年了,陳舊型的肌肉和軟組織損傷用這幾種最有效。”秦若男隨口回答。
安長埔一愣:“這麼久之前的事情,你怎麼記得這麼清楚?”
“我們是老同學嘛,而且我記性一向很好啊。”秦若男心裡一慌,連忙掩飾,語氣略顯結巴,爲了掩飾自己的心虛,連忙手忙腳亂的打開了車裡的收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