羣山峻嶺間,夏青一路狂奔,一口氣掠出七八十里後才停下來喘口氣。
陽光明媚,夏青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溼透,但仍然感覺冷冷的,回想起昨晚的經歷仍然一陣心悸。經歷的事情越多,夏青就越發現自己的無知,霧州的光怪陸離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小子,算你跑得快,不然就要被那女鬼抓起來當壓寨相公了。”
老太監何不歸的聲音在夏青腦海裡響起,打趣道:“可憐吶,堂堂天地盟的少盟主,新一代的人皇,差點就被人bāo yǎng了。趙遜那老傢伙要是知道了,不心臟病發作恐怕也要吐三斤老血。”
“是啊,太可憐了,就沒見過修爲這麼弱的人皇,隨便一個妖魔鬼怪都可以欺負一頓,唉……”夏青自嘲,說道:“何老,要不你幫我討回公道吧,晚上去教訓北宮婉容一頓,讓她天天給你唱前世今生曲,怎麼樣?”
老太監不吭聲了,想起墓室石窟的兇險,他也暗叫僥倖。那個地方絕對是霧州的一個大凶之地,能逃出來算兩人的運氣,白天進去或許沒事,晚上誰闖進去誰倒黴,“夏青,老夫怎麼感覺,你挺合那個女鬼的眼緣,你們兩個還真挺合適的。說說看,你是怎麼把她哄得服服帖帖的?”
“呵呵,緣分。老頭子,別叫女鬼了,還是叫北宮婉容吧,其實,她也挺可憐的。”
夏青對昨晚的經歷心有餘悸,再也不敢踏足那個石窟,但仔細想象,感覺北宮婉容也是可憐。每天夜裡就醒來,和往常一樣生活,根本不知道她自己已經死了,永遠生活在過去。
老太監沉默,幽幽一聲嘆息,沒了繼續打趣的心情。有時候,死了並不一定可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纔是最大的悲哀。
“對了,何老,大歡樂谷在哪裡?”夏青問,對大歡樂谷念念不忘,選擇在霧州流浪,一方面是喜歡這裡無拘無束的生活,想怎麼修煉就怎麼修煉,少了世俗生活的拘束,修煉起來特別有勁;另一方面,則是爲了尋找母親的下落。
“什麼大歡樂谷?不知道,沒去過,也沒聽說過。”老太監裝糊塗。
“真的不知道?”夏青問。
老太監點頭,聲音篤定,“當真,千真萬確,這名字一聽就不正經,不知藏着多少妖魔鬼怪,這樣的地方老夫是不會去的。”
“是啊,太不正經了。”
夏青把招魂幡取出來,說道:“廟小容不下老王八,何老,我們緣分盡了,你請便吧。自己出來,哪裡正經就去哪裡,別逼我清理門戶。又或者,別逼我把這面招魂幡丟到乾坤戒指內封印起來,到時候,某個正經人就要被打入冷宮,徹底與世隔絕了。”
夏青邊說邊把招魂幡舉起來,作勢要丟到乾坤戒指內封印起來。
“別,我說。”
老太監急了,不怕夏青趕人,但真怕他一氣之下把招魂幡封印起來,自己那就倒黴了,“怎麼說呢,夏青,其實我真的不知道大歡樂谷在哪裡。”
“那在石窟內的時候,你怎麼說知道?”夏青也急了,這是尋找母親的關鍵線索,總不能晚上再回墓室石窟問北宮婉容吧?
“我真不知道,當時情況危急,擔心你把北宮婉容逼得現出原形纔不得不那麼說,唉,好人難做……”老太監嘆口氣,說道:“不過,夏青你也別急,據我所知,好像曾有一個人去過大歡喜谷,然後又活着走了出來。”
“那人是誰,在哪裡?”夏青興奮起來。
“五羊道人,在青牛城附近。不過,聽說那人有點怪,能不能找到人,他又會不會告訴你,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老太監回答,“我所知道的也就這麼多,更多的也不知道了。走吧,今天必須回到筆架山,我這把老骨頭再也經受不起昨晚那樣的折騰了。”
“老頭子,你還有骨頭麼?”
夏青哈哈一笑,把招魂幡收起來大步離去,心情好多了。
知道了大歡喜谷的線索,接下來就好辦了。青牛城是白小妖和青牛城主的地盤,實在找不到,可以找他們兩個幫忙。在青牛城附近,有誰敢不給青牛城主面子?
想起嬌小的白小妖和比頭牛還要雄壯的青牛城主,夏青不由得又想起了白小妖‘採不動’三個字,加速離去。
霧州蒼茫,山的後面還是山。
夏青一路翻山越嶺,一直到了下午時分,終於遠遠看到了熟悉的筆架山。雖然體內元力雄厚,夏青也感覺有些吃不消了,站在一座高山上舉目遠望,往洛水河邊的霧州城掠去,準備休息一下再回客棧。
才過了一兩天時間,霧州城又有了不少變化。
城內外有不少人走動,霧州高手們基本上都走了,但不少普通人搬了過來,有住在附近的土着,有四處漂泊的冒險者和流浪者,拖兒帶女的似乎要在這裡常住。夏青跨過城門,越走越驚訝。不僅有人搬了過來常住,城內還出現了不少攤檔,比七星巖鬼市還要熱鬧,隱隱約約的還真有了一座城鎮的模樣。
走在熱鬧的街道上,看着沿街的攤檔和來往的行人,夏青有些恍惚,似乎時光倒流進入了數千年前的縹緲城。
曾幾何時,這裡聳立着一座真正的城鎮,建築林立大氣磅礴,聚集着許許多多的人口,那是在整個仙國版圖上都星光璀璨的縹緲城,是飄渺仙子的修煉聖地。後來,被妖魔大軍毀爲平地,在數千年的漫長時光中變成了一片荒野之地,再也沒人知道這片土地曾經的輝煌。
如今,在這片曾承載着不知多少仙人夢想的土地上,再次聳立起一座磅礴的城鎮,人們從四面八方涌來。以霧州人的勤勞,假以時日必定成爲霧州的一座重鎮,然後呢?
物是人非,滄海桑田,夏青突然明白了什麼叫輪迴,心頭多了一縷感悟。外界的一切都會變,不變的是人心,所以,修煉者的根本是修心,尋找真實的自我。
修仙者,修真者,修心者……
仙道、佛道、天道……,天底下有不計其數的修煉法門,天地盟的人道纔是根本!
夏青感悟漸深,終於明白了趙大管家當年說的一些道理,趙大管家當初在他心頭埋下的心劍種子徹底生根發芽。手上沒劍,心頭卻有一柄劍,大道無形。
“咦……”
招魂幡內,老太監何不歸一聲驚叫,突然察覺夏青有了一絲難以形容的變化,整個人似乎變成了一柄劍,劍柄立在地上,劍尖朝上似乎可以無限延伸,氣勢滔天要把蒼天都刺出一個窟窿來。
“好傢伙,竟然練成了人皇心劍?”
老太監心頭震動,有些不可思議。
大康皇朝京城,聳立在皇宮內的傳國寶鼎突然開裂,占卜星官臉色大變,倉促向大康皇帝趙子軒彙報;
遠方,一座古老的佛殿內,一尊佛陀猛地睜開眼睛,手裡的佛珠散落在地上;
天道門的一間密室內,掌門天師夏侯玄鳳從靜修中醒來,目光穿透重重宮闕,看向霧州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