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羊道人瘋了一樣又哭又笑，過了好一會才漸漸平靜下來，慢慢地說起來。
原來，觀海樓這裡的確叫觀海星宮，是一處仙國遺蹟。青牛城裡面的五羊道觀，只是觀海星宮的一個入口而已。
“前輩，這麼說，你是一個古仙人了？”白小妖問，按捺不住心頭的興奮。仙國遺蹟她也去過不少，曾和夏青一起探索玲瓏仙宮，但傳說中的仙人還是第一次見。
“呵呵，古仙人？”
五羊道人笑了，一臉的苦澀，“很久很久以前，我住在一個小山村裡，是一個放牛娃，每天外出放牛，經常看着村外的一座大山發呆。那時候，經常會想山的那一邊是什麼地方，有時會問村裡的一些老人，但沒有一個人能回答我。整個村子裡，幾乎沒人走出過大山。”
“後來呢？”白小妖問，夏青等人靜靜地聆聽。
“後來？”
五羊道人一臉苦澀，雙眼看着觀海樓外的夜空，呆呆的似乎想起了什麼往事，聲音低沉，“有一年大旱，每家都沒吃的，鄰居們先吃樹皮，樹皮吃光後吃觀音土；然後……，村子裡的小孩慢慢地一個個消失不見，有人說，他們都躲了起來，也有人說，孩子們到山的那一邊去了。”
五羊道人聲音不大，聽在衆人心裡卻沉沉的。白小妖也不吭聲了，沒有再追問，不是不敢，而是不忍。
“你們是不是覺得，那實在太悲慘了？”
五羊道人卻笑了，只是笑得很苦，“後來，還有更慘的，天災之後，**也來了。兩個城主爲了爭奪水源和良田，互相徵集兵馬大開殺戒，一直糾纏、廝殺了整整三年。最後，良田搶了下來，也沒人耕種了。其中一個領主勝出後殺紅了眼，率領親兵見人就殺，據說是走火入魔成了一個殺人魔王。有一天，這魔王路過我們的村子，把吃觀音土活下來的村民全都殺了，只剩我一個人往山上逃。那魔王一邊追，一邊哈哈大笑。”
“啊……，然後呢？”白小妖爲五羊道人緊張起來。
“後來，逃到半山腰的時候，天邊突然出現了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踩着飛劍飛掠而來，一劍殺了那個魔王和衆多暴徒。然後，踩着飛劍往山的那一邊走了。女的有些焦急，說耽誤了時間，男的則說離觀海星宮已經不遠了，還來得及，不會耽誤修仙慶典。說話間，兩人一下子就不見了，可怕的殺人魔王對他們來說似乎只是一隻螞蟻。”五羊道人回憶，數千年的時間過去了，有些細節仍然一清二楚，似乎就發生在昨天。
“那兩人是古仙國的修仙者？”夏青問。
“對，從那一刻開始，我就知道他們兩個是傳說中的修仙者。看着兩人的身影消失後，我更想知道山的那一邊是什麼地方了，就一直爬呀爬。一直爬了三天三夜，爬到山頂後才發現，山的另一邊還是山。”五羊道人臉色黯然，似乎仍然記得當年的失望，“爬上山頂的那天晚上，下着暴雨，我在山頂上淋了整整一夜冷雨，然後得了風寒，在一個山洞裡躺了差不多七天。病好後，回村子裡埋葬父母和鄰居，然後一把火把村子燒了，獨自一人上路往山的另一邊走去，翻了一座又一座的大山。”
“前輩，你要去觀海星宮？”夏青心中一動。
“對，我要和那兩個年輕人一樣成爲修煉者，我不信，大山的另一面永遠是山，走到盡頭一定有屬於我的一片大海。”
五羊道人捏緊拳頭，雖然歲月悠久，仍然記得當初的雄心壯志，“那一走，就走了整整七年。對踩着飛劍的那對年輕男女來說，路已經不遠，我卻走了整整七年，磨破了不知多少雙草鞋，受盡了不知多少嘲諷和白眼。最後，終於加入了觀海星宮，但連成爲wài wéi弟子的資格都沒有，而是最底層的小雜役，專門負責給煉丹爐添加柴火。”
“後來呢，受到觀海星宮高手的賞識，漸漸踏上了修仙之路？”夏青問。
“呵呵，如果是那樣就好了。”
五羊道人苦笑，幽幽說道：“在煉丹房，我一干就是三十年，從一個煉丹小雜役變成了一個煉丹老雜役，地位還在新來的小雜役之下。那時候，每個人都說我這一生廢了，沒人會正眼看我一眼；但我沒有放棄，繼續咬牙堅持。終於，在七十歲的那一天被觀海老人賞賜了一枚仙丹，把我從調離煉丹房，負責看守山門。”
“仙丹？”
白小妖來勁了，雙眼冒光，“吞下仙丹後，是不是就功力暴漲，成爲一個仙人了？”
“呵呵，我也想，但可能麼？吞下那麼仙丹後，唯一的好處就是可以活得更久，想要成爲一個真正的修仙者，還是要靠自己一點一點地參悟、修煉，而底層雜役所能接觸到的，都是最簡單的基礎功法，留允許我修煉的只是一門浩氣長存訣，一練就是三百年。”五羊道人幽幽一聲嘆息，這一聲嘆息，蘊含着不知多少辛酸和滄桑。
說者無意，夏青卻心頭一動，浩氣長存訣？這不是老掌櫃讓自己從小修煉的功法麼，難道，這不是什麼築基功法，而是一門仙門功法？
夏青心頭震驚了，隱隱感覺，老掌櫃似乎有什麼深意。
“前輩，看來，你也真是夠倒黴的了。”白小妖倒是沒想那麼多，對五羊道人報以深深的同情。
“呵呵，倒黴麼？也未必。”
五羊道人頓了頓，說道：“後來，仙國覆滅，觀海星宮幾乎一夜間就被人毀了，妖魔大軍見人就殺，反倒沒人理會我這個不值一提的老雜役。隕落之前，觀海老人說我是古仙國最後的門徒，交給我一個艱鉅的任務。”
“什麼任務？”白小妖追問，更加來勁了，彷彿看到了無數仙國寶藏。
“別想多了，沒有仙國寶物，也沒有什麼厲害功法，而是讓我繼續在這觀海星宮守門。”五羊道人翻翻白眼。
“啊……”
衆人齊齊驚叫，實在太意外了。
“呵呵，是不是很失望？”
五羊道人笑道，然後語氣一變，“錯，不是失望，而是絕望。老夫經歷了那麼多苦難，翻閱了無數大山來到觀海星宮，是要成爲一個修仙者，不是一生一世做守門人的。那時候，萬念俱灰，但後來慢慢地也就習慣了，去大歡喜谷住了一段時間後反而不習慣，又回到了這個地方，繼續在這裡等。老天有眼，終於讓老夫等到了這位公子，等到了傳說中的仙門之主，哈哈哈……”
“前輩，你一直在等我？”夏青有點懵。
五羊道人點頭，“對，等的就是你！”
夏青腦袋轉得飛快，“當初，觀海老人是不是留下了什麼東西給我，比如什麼寶物或仙國功法？”
“別想多了，就算有也輪不到你，觀海老人只是讓我轉告你，讓你成爲觀海星宮的守門人。哈哈，老夫終於完成了任務，終於解脫了，哈哈哈……，各位，走了！”五羊道人哈哈大笑，突然飛身從窗子跳下去，把話說完就走了，頭也不回似乎一刻都不願耽擱。
“前輩，等一等，烏金寺怎麼走？”夏青急了，一咬牙跟着跳下去。
“無可奉告。”
五羊道人速度越來越快，身體只剩半截了，只能用雙手走路，速度卻快得驚人。
“那大歡喜谷呢，又在哪裡？”夏青在後面追趕。
“大歡喜谷？你打聽那地方幹什麼？”
五羊道人腳步一頓，似乎有些驚訝，回頭看了夏青一眼，然後繼續在前面飛奔，“不知道！”
“等一等，別走，前輩，等一等……”夏青鼓盪心火力量猛追，白小妖和海蓓麗等人也追了上來，每個人都措手不及，誰也想不到五羊道人說走就走。這傢伙不是怪人，而是一個怪胎！
“哈哈哈，乘風去兮，不亦樂兮……”
“苦等七千年，老夫終於解脫了，哈哈哈……”
五羊道人再次加速，如同一抹青光在黑暗中劃過，轉眼就消失不見了。
夏青還想追，廣場上的霧氣猛烈翻滾起來，隱隱化作數不勝數的巨人森林，比進來的時候更加兇險恐怖。海蓓麗臉色凝重，一把將夏青拉回去，迅速退回到觀海樓內。
“公子，別追了，五羊道人那老頭瘋了！不，他成仙了。”白小妖也是氣，但沒辦法，已經追不上了。
青牛城主皺着眉頭，看着外面猛烈翻滾的霧氣苦惱起來。這次行動沒猜對開頭，更沒有猜到結局，怎麼也沒想到五羊道人這麼古怪，徹底失算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