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張九陽和嶽翎靜靜相擁,他能感受到,嶽翎抱着他的手臂非常用力,如果不是金丹大成,功力大進,恐怕他都會有窒息的風險。
她是個不善言辭的人,從頭到尾只說了一句歡迎回來,並沒有過多的表達,但張九陽卻能感覺到她心中的喜悅和激動。
彷彿劫後餘生的慶幸。
身段修長,行事霸道,從來都是保護張九陽的她,第一次靠在了張九陽懷中,哪怕是被撫摸青絲這種十分親暱的動作都沒有拒絕。
只是在被揉着秀髮時,她晶瑩的耳垂上有着一抹紅暈。
從小到大,除了父母和外祖母外,還沒有人敢這樣撫摸她的頭,而且哪怕是他們,現在也不會再做這種動作了。
一旁的秦將軍神色黯然,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真的不敢想象,原來那如明月般高高在上不可褻瀆的小姐,竟然也會有如此姿態。
這一刻的嶽翎,不再是威名赫赫的明王,而是好像一個與丈夫久別重逢的妻子。
曾經那朵令人驚豔的小木蘭花終於盛開了,卻並不是爲他。
秦連城心中默默嘆了一聲。
“這,這是怎麼回事……”
玄清彷彿被雷法反噬,整個人被雷得外焦裡嫩,望着這一幕瞪大眼睛,久久無法平靜。
“難道說,他就是……”
秦連城點點頭,道:“不錯,他就是張九陽,嶽將軍的未婚夫婿,前段時間失蹤,這些天嶽將軍不吃不喝,晝夜不眠,就是在尋找他。”
玄清:“……”
所以他是在請嶽翎,來幫他對付她未來的夫婿?
不是,我有多大臉呀……
以嶽真人的暴脾氣,不會先給我來一槍吧?
“師父,他們怎麼不打呀?難道是要抱在一起比拼氣力?”
年齡尚幼,對男女之事還懵懂無知的小道童,看到師父召喚的六境真人和對方抱在了一起,不禁有些詫異。
玄清臉都黑了,恨不能把徒弟嘴給縫上,哪壺不開提哪壺。
好在張九陽和嶽翎此刻都陷在重逢的喜悅中,並未顧及。
張九陽的手指不斷在那如流光綢緞般順滑的青絲上滑過,指尖似乎都多了一抹清香。
這一次死裡逃生,他曾經以爲再也見不到彼此了,如今重逢,自然是分外激動。
不可否認的是,兩人起初只是朋友,後來成爲了戰友,配合默契,互相欣賞,直到現在,不可避免地產生了一絲曖昧。
只是兩人誰都不願捅破那層窗戶紙。
現在那層窗戶紙似乎有要被捅破的趨勢,張九陽心中一橫,鼓足勇氣道:“翎兒——”
他話還沒說完,嶽翎似乎有所預感,她如夢初醒般掙開張九陽的懷抱,拿起了那柄插在地上的龍虎霸王槍。
“你沒事就好,咱們以後又能並肩作戰了。”
她伸出拳頭,錘了錘張九陽的肩膀,但向來鋒銳明亮的眼眸卻悄悄避開了張九陽的視線。
張九陽微微一笑,調侃道:“你現在是玄清道長請來的救兵,咱們可是敵非友呀。”
嶽翎瞥了一眼玄清,又看看張九陽,以及屋內那濃郁的妖氣,和女人的慘叫聲,不禁出聲問道:“怎麼回事?”
“你和玄清怎麼打起來了,你有沒有受傷?”
張九陽還沒有說話,玄清主動上前一步,嘆道:“嶽真人,貧道和張道友開壇鬥法,敗於其手,輸的心服口服,只是不願看着張道友沉淪魔道,才施符請你前來。”
聽到這裡,嶽翎眼中不禁閃過一絲訝然。
張九陽竟然贏了玄清?
身爲欽天監監侯,她對玄清的實力還是非常瞭解的,此人在五境之中都頗有名氣,絕非簡單之輩。
看來張九陽的修爲又精進了!
想到此,她嘴角竟浮現出了一縷笑意,彷彿張九陽修爲突破,比她自己突破還要高興。
玄清卻是不知她心中所想,看到那縷笑意還以爲對方贊同自己所說,精神一振。
他連忙苦口婆心地勸道:“嶽真人,貧道知道你和張道友伉儷情深,關係匪淺,但洞主曾說過,嶽真人最是嫉惡如仇,剛直不阿,還請真人勸一勸張道友,讓他迷途知返呀!”
此話一出,嶽翎劍眉一挑。
小道童頓時被嚇了一跳,面色發白。
倒是秦連城露出一絲欽佩,明知對方是張九陽,是小姐未來的夫婿,他竟然還敢這麼說,道心之堅定,令人敬佩。
當然,他並不認爲玄清道長就真的輸了。
秦連城自認還是瞭解小姐的,小姐她即便動了情,也絕不會被衝昏頭腦變得善惡不分。
對於妖魔,向來是人人得而誅之,要知道,當年小姐的妹妹,就是死於黃泉妖魔之手!
嶽翎聞言又望向張九陽。
張九陽咳嗽一聲,正準備開口解釋,卻聽到她的聲音立刻響起,乾脆利落。
“玄清道長謬讚了,張九陽下定決心要做的事,我勸不住。”
“另外就是……”
“我相信他。”
並沒有更多的話了,言盡於此,卻猶如當頭棒喝,不僅讓玄清徹底失望,也讓秦連城如遭雷劈。
小姐……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
這真的還是小姐嗎?
“嶽真人,這屋子裡面就是要產子的白骨精,您身爲六境真人,元神可與天地交感,應該能感受到那腹中妖孽被天地所不容,怎能,怎能助紂爲虐?”
玄清十分憤慨道。
“你說的我都知道。”
嶽翎十分坦然地點點頭,道:“但我相信他。”
玄清:“……”
秦連城:“……”
“罷了,罷了,真人既然執意袒護,那貧道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言盡於此,貧道告辭!”
玄清搖搖頭,徹底放棄了最後一絲希望。
他是嫉惡如仇,卻也分得清形勢。
一個張九陽,就讓他甘拜下風了,再加上嶽翎嶽真人,這對夫妻聯手,就算是他們飛仙洞的洞主來了,也無計可施。
走了幾步,他又停了下來,望了望那屋內的妖氣,道:“兩位雖然擋住了貧道,卻擋不住天意,我看那白骨精和她腹中的胎兒,怕是熬不過今晚了。”
說罷,他帶着徒弟遠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秦連城沒有走,而是上前一步,抱拳行禮道:“嶽將軍,需要屬下調兵前來護衛嗎?”
對於張九陽,他卻是看都沒看一眼。
張九陽有所察覺,這個秦將軍,好像對自己有些敵意呀,兩人也沒見過幾次,是哪裡得罪了他?
“不必,秦將軍,還請你親自在門外守護,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說罷嶽翎拽住張九陽的手腕,便向屋中走去。
秦連城幾次開口,卻都沒有說出什麼,最終默默一嘆,持槍站在門前護衛。
“這個秦將軍,怎麼感覺怪怪的,我哪裡得罪他了?”
張九陽摸了摸鼻子,有些奇怪道。
嶽翎瞥了他一眼,淡淡道:“當年我剛剛從軍時,是女扮男裝,進的便是秦連城統帥的先鋒軍,在那裡,他頗爲關照我,只是我不喜歡那種關照。”
“其實我也明白,父帥將我安排在秦連城的先鋒軍中,也有撮合我們兩個的意思,當時他是冀州軍中最出色的俊傑,從他的身上,我確實學到了不少。”
張九陽心中一緊,看似若無其事,實則小心打探。
“我看他也算是一表人才,長得也馬馬虎虎,還一副白袍銀甲的裝扮,難道不是你喜歡的那種類型?”
也不怪他緊張,秦連城是個難得的人才,之前在通天山脈的邊界,短短片刻,對方就率大軍前來,並凝聚出了飛將法相。
即便面對山君,也敢射出一箭,不卑不亢,頗有男兒血性。
他總覺得,以嶽翎的脾氣和性格,應該更喜歡這種類型的男人才對。
“九哥九哥!”
阿梨從陰偶中探出腦袋,咯咯直笑,道:“誰家醋罈子打翻了?好酸呀!”
張九陽狠狠敲了她一下,才讓小女鬼安靜了一些。
嶽翎嘴角泛起一絲笑意,淡淡道:“秦將軍確實不錯,但當年他太關照我了。”
張九陽一愣。
“我最討厭的,就是被特殊對待。”
說罷她鬆開張九陽的手腕,加速向屋中走去。
張九陽望着她的背影,不禁露出一絲笑意,他終於知道,爲什麼秦連城會出局了。
嶽翎的性格太過特別,換做其他女子,被特殊關照會覺得非常感動,進而生出情愫。
但她不一樣,她只會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張九陽至今都忘不了她曾經說過的一句話,那時他們趕赴陳家村,和林瞎子最後一搏。
老高和小羅都勸她不要赴險,畢竟她對於欽天監來說太重要了。
然而嶽翎卻說,既然欽天監的司晨可以死,憑什麼她不能死?
身爲岳家子孫,就更要身先士卒,以身作則。
秦連城不懂這一點,也就無論如何都無法打動嶽翎,反倒是張九陽,常常和她奮鬥在與妖魔廝殺的第一線,歷經生死,才結下了深厚的情義。
進入屋中,血氣撲面。
張九陽目光一凝,小玉已經奄奄一息,肚皮高高隆起,能夠看到裡面有東西在掙扎。
更恐怖的是,一根根尖銳的骨刺已經穿破了肚皮,變得好像刺蝟一樣,裡面的胎兒已經待不住了。
但冥冥之中似是有種力量將其封印,哪怕骨刺穿膚,竟都不能破體而出。
再這樣下去,只會是一屍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