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明白

“最厲害的穩婆?那就只有徐大婆了。不過她的臉被燒了半邊,又貪杯好酒,如今找她接生的人越來越少了。”里正嘆了口氣,圈了個名字出來,把地址給周懷軒看,“喏,就是這裡。”

周懷軒記住那個地址,又問:“她的臉爲何被燒了?”

“這我可不知,她也從來不說。聽她的街坊鄰居說,她是外地人,家裡人都死了,一個人過不下去了,才流落到南城。”里正一想到周懷軒剛纔拿的明晃晃的刀子,就恨不得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生怕這位好漢心情一不爽,就拿刀把他給捅了。

周懷軒點點頭,一個手刀揮出,砸在那裡正後頸,將他砸得當場暈了過去。

周懷軒從容離去。

從里正家裡出來後,他在南城轉了一圈,纔來到徐穩婆住的大雜院。

院子很小,只有兩進,徐穩婆住在廂房那邊的小尾屋裡。

周懷軒輕輕推開徐穩婆的屋門。

簡陋的柏木門發出吱嘎一聲響,還有吧嗒一聲碎裂的聲音。

周懷軒頓了頓。

這門背後,居然還有一道繩子,將屋門綁住。

一般的歹人就算拿刀把門閂撬開了,也推不開門,因爲門後有繩。

但是周懷軒的力氣奇大,他隨手一推,不僅門閂斷成兩截,就連門後的繩子都斷了。

周懷軒沒有在意,大步走了進去,順手將門闔上。

屋裡並不是一片漆黑。而是點着一盞昏黃的油燈。還有一股聞之慾嘔的酒糟味。以及食物腐爛酸臭的氣味。

周懷軒飛快地往四周打量了一眼,微微一怔。

屋裡的簡陋不用說了,這屋子居然沒有窗!

怪不得屋裡的味道那樣難聞。

周懷軒輕蹙眉頭,往對面掛着一頂看不出顏色的帳子的木板牀看過去。

牀上一個灰白頭髮的老婦猛烈咳嗽着坐起來,側對着周懷軒,斷斷續續地道:“……你終於來了?你還是要取我的性命?唉,我多活了二十多年,也夠本了。這二十多年。我日日夜夜想念我的家人。我早就不想活了!”

周懷軒負手站在門前,淡淡地道:“不,你不想死。”

“誰說的的?我早就想死了!我早就死了!你看我的樣子,早就生不如死了!”那婆子猛地別過頭,正面對着周懷軒,“你看我!早就不是人啊了!”

周懷軒看見她的臉上,一半正常,另一半,卻被燒得一片烏黑,眼睛倒是好的。但是臉上的皮膚焦黑虯曲,還能看出一絲絲紅痕縱橫交錯。很是嚇人。

不過周懷軒在西北戰場上,見過比這更恐怖的景象,他一點都不在意,淡淡地道:“若你想死,就不會住在這大雜院,也不會在門後拴繩,更不會在枕頭下藏匕首。”

那婆子渾身一震,像是最大的秘密被周懷軒窺透了一樣,條件反射一樣伸手到枕頭下面,拖出自己的匕首,嘶啞着聲音道:“你要做什麼?!你別過來!——你要過來,我就殺了我自己!”

周懷軒沒有理會,往前邁了一步,徑直問道:“二十多年前,你是不是去神將府三房接過生?你叫什麼名字?是哪裡人士?”

那婆子全身抖得更厲害,手裡的匕首都握不住了,咣噹一聲掉在地上,她慌慌張張滾下牀,要去撿那匕首。

周懷軒身形一晃,已經來到她面前,一腳踩在她的手上,將她的手和匕首狠狠踩在一起。

那婆子頓時痛得呲牙咧嘴,額頭上大顆大顆的汗珠直往下掉,整個人抖得如篩糠,撲通一聲趴在了地上。

“說。老實說了,我包你活命。”周懷軒淡淡地道,“如果不說,死路一條。”

他的聲音並不大,但是語氣中的決絕和狠辣,讓那婆子恐懼到不能自已。

“我……我……我說……我說……”那婆子再也不敢打別的主意,老老實實向周懷軒坦承:“我叫徐春嬌,本來是西城人士。我們家世代都是做穩婆的,我曾外祖母、外祖母、到我娘,再到我,家傳的手藝。當年徐家穩婆的招牌,在整個京城都是響噹噹的。”她一邊說,一邊就哭了起來。

回憶往日的榮光,再看看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現在,徐穩婆頭一次有了想死的心。

雖然這麼多年,她一直捨不得死,也死不了,只能活着。

“繼續。”周懷軒將腳拿開,放開了徐穩婆的手。

徐穩婆抓着匕首坐在地上,灰白的頭髮亂糟糟的。

她失神的目光盯着昏黃的油燈,問周懷軒:“你爲什麼要打聽神將府三房的事?”

“有人要我來找你。”周懷軒淡淡地道。

“有人?那人是不是戴一個赤色面具?面具怪模怪樣的,畫得花裡胡哨的鬼臉?!”徐穩婆猛地擡頭,盯着周懷軒猛瞧,過了一會兒,她突然撲過來,跪在周懷軒腳下磕頭,連聲道:“恩人,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這人的身形跟她記憶中的恩人幾乎是一模一樣!

周懷軒一怔。

他低頭垂眸看了看徐穩婆,心裡一動,伸手解開自己蒙在臉上的黑色布巾,露出那個紫色面具。

同樣是花得花裡胡哨的鬼臉,但是是紫色的,不是赤色的。

不過,這婆子說是赤色。——赤色?難道不是橙色?

周懷軒問她:“你看清楚了,是赤色,還是橙色?”

“赤色,當然是赤色!我老婆子這輩子都不會忘!那夜的大火燒得鋪天蓋地,差一點把整條街都燒了,恩人從天而降,將我老婆子救走。我老婆子就算是死了。也記得他的赤色面具!”徐穩婆斬釘截鐵說道。

周懷軒良久沒有作聲。

赤色、橙色、紫色。他已經知道有三個這樣同樣類型的面具。

它們難道是屬於同一夥人的?

還有別的顏色嗎?赤、橙、紫……

他想起祖父曾經提過的守護者,說過他們也是七種顏色命名的。

赤橙黃綠青藍紫。

難道,這就是他們的信物?!

這樣說來,曾經去墮民之地的阮同,就是那個橙色面具的所有人,也是守護者之一了。

據他所知,文三爺、章大將軍,這兩人也曾經是守護者。已經都死了。

阮同死在他面前。

七大守護者,應該還剩四個。

有一個不足爲慮,那就還有三個。

紫色面具是被阿財在神將府後院找到的,難道,紫色面具者,是個女人?

周懷軒深吸一口氣,壓抑住自己激動的心情。——查了這麼久,總算是有些眉目了……

徐穩婆詫異擡頭,看向周懷軒。

一看之下,她的瞳孔猛地收縮。詫異道:“恩人,你的面具怎麼變成紫色了?”

周懷軒緩緩搖頭。淡淡地道:“赤色面具是我同伴的。”

那婆子再無懷疑。

雖然二十多年過去,但是這面具實在是太讓她印象深刻了,她從來沒有見過另外一個跟這個面具相似的東西。

而這個紫色面具雖然顏色不同,但是相同的花色已經讓她確信無疑,這人就是她恩人派來的。

“請問您有什麼要問的?”徐穩婆確信這人不是來殺自己的,心裡一鬆,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問道。

周懷軒隨手蒙上黑巾,問道:“那就把你接生的情況說一遍吧。——在神將府三房接生的情況。”

徐穩婆點點頭,開始說那時候的事。

二十多年過去了,對於她來說,還是像昨天發生的事情。

因爲她富裕豐足快樂幸福的人生,就停留在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天。這之後的日子,她都是行屍走肉,根本就只是活着而已……

“那一天,神將府的三爺專程來我們家,先下了一百兩銀子的定金,請我和衛姐姐都去神將府接生。您知道,大戶人家,都是恨不得從一懷上就備下穩婆。我們算是比較忙,不能一直住在他們家,就商量了很久,在神將府吳三奶奶八個月的時候住進去的。我們住了兩個月,就趕上那一天,大房的越姨娘來三房說話。她走的時候,從臺階上不小心摔了下來,破水見紅……”

“週三爺十分驚慌,馬上將我們叫了出來,讓我們去給越姨娘接生。我們問是不是送回大房,週三爺說來不及了,已經破水見紅,等擡回去,說不定越姨娘就斷氣了,他會對不起他大哥,因此命我們趕緊扶着越姨娘進了給吳三奶奶準備的產房。沒想到這時候吳三奶奶受到驚嚇,也破水了。她的丫鬟婆子也把她送到產房。越姨娘叫得十分厲害,週三爺就慌了神,說讓我們先給越姨娘接生,說吳三奶奶身子健壯,可以等一等。吳三奶奶當時一聽這話就暈了過去。我和衛姐姐才連忙分頭處理,衛姐姐去照顧吳三奶奶,我去照顧越姨娘。”

“生孩子的時候,屋裡的人不能多,人多了不好保持乾淨,產婦會得產褥熱,是會要命的。因此我和衛姐姐都用烈酒擦了手,戴着帽子和專門用熱水煮過的大袖褂子,把屋子裡的旁人都趕了出去,專門給兩個人接生。”

“越姨娘據說是早產,才七個月。不過……”徐穩婆頓了頓,被燒燬了半邊的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照我接生這麼多年的經驗看,她那根本就不是早產!”

“不是早產?”周懷軒眉頭攢了起來,在屋裡踱步,“這也看得出來?”

“當然。早產的孩子我們接生過很多次,都是瘦瘦小小跟貓兒差不多大,有的連皮都沒長全,哪像她?兩腿一開,就生下來一個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徐穩婆撇了撇嘴。

周懷軒腳步一頓,回過頭,目光如鷹隼般盯着徐穩婆。“你說什麼?越姨娘生的是兒子?!”

“當然。”徐穩婆呵呵地笑。“我就知道。遲早有一天,有人會來問我當初的情形,誰知道等了二十多年,纔來人。我還以爲,這輩子都等不到了。”

“可是,人人都知道,神將府大房的妾室,只生了兩個庶女。”周懷軒定定地看着徐穩婆。“你作何解釋?”

“呵呵,那自然是事出有因了。”徐穩婆的聲音有些淒厲,“其實我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我這邊接完生,把孩子抱着給越姨娘看了看,那邊衛姐姐卻大叫‘吳三奶奶,您不能暈啊!馬上就要出來了!您用力啊!’我忙過去幫忙,卻見吳三奶奶又一次暈了過去。好在我和衛姐姐兩人聯手,還是把孩子拽了出來。這是個小小的女嬰,生得也是白白胖胖,跟越姨娘生的那兒子長得差不多的樣子。”

“孩子都生了。我們就把他們抱到一旁的水盆邊上去清洗,然後包上襁褓。吳三奶奶準備的襁褓布。都是一模一樣的好替換。我包得是越姨娘生的兒子,衛姐姐包得是吳三奶奶生的女兒,包完就把兩個孩子分別放在越姨娘和吳三奶奶身邊。”

“然後我們去洗手,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我們洗完手,轉身發現吳三奶奶剛剛醒過來,隨手抱起來她身邊的襁褓,掀開來看了看,興高采烈地道:‘我的兒子,我的大胖小子,可把你娘折騰死了……”

“我和衛姐姐大吃一驚,忙看向越姨娘。越姨娘剛纔生孩子的時候,沒有暈,現在卻暈了過去。我們叫醒她,她說後頸一涼,就暈了過去。然後抱起襁褓,看了看孩子,發現不是兒子,正要發脾氣,就聽見週三爺在外面叫我們。我們趕緊對她擺擺手,然後出去了。”

“三爺在外面問我們生了沒有,我們趕緊出來回話,悄悄說了爲難之處。我記得衛姐姐小聲說:‘三爺,本來越姨娘生的是兒子,吳三奶奶生的是女兒,但是剛纔不知怎地,兩個孩子給放錯了地兒,吳三奶奶以爲她生的是兒子,這會子正高興呢。”

“週三爺頓了頓,讓我們先什麼都別說,他進去看看。”

“等他出來之後,一人給了我們一千兩金子的票據,是吳國公府的銀樓作保,十足真金,讓我們保守這個秘密,對外說,吳三奶奶生的是兒子,越姨娘生的是女兒。”

那就是說,越姨娘和週三爺都知道孩子換了,但是吳三奶奶不知道。

這倒能解釋,爲什麼吳三奶奶對周懷禮完全是當親生子對待。——因爲她根本不知道孩子不是她的!

說到這裡,徐穩婆停了停,眉頭也皺了起來,像是在想什麼難解的問題。

過了許久,她才緩緩地道:“我想了二十多年,總算想明白一件事。”

“想明白什麼?”周懷軒淡淡問道。

“明明我是把越姨娘的兒子放在越姨娘身邊,吳三奶奶的女兒是衛姐姐放在吳三奶奶身邊,我們兩個人都沒有搭對方的手,絕對沒有放錯。但是我們去洗了個手,轉過身,發現孩子居然就被換了!——到底是誰換的?”徐穩婆百思不得其解。

“興許是吳三奶奶換的?”周懷軒若有所思地道。

“不可能。她剛生了孩子,而且是難產,傷得很重,哪裡能下牀走路?她在炕上,越姨娘在牀上,兩人中間隔着一段呢,就算是她換的,也不可能這麼快。”

“那是越姨娘?”

“更不會了。越姨娘已經暈了過去,更不可能在我們一轉身的功夫,就把孩子換了。”

“那是週三爺?”

“等他進去的時候,吳三奶奶已經抱錯孩子了。”徐穩婆嘆了口氣,“我終於想明白了,屋子裡應該還進來過一個人。因爲我記得那產房的窗子明明是關着的,但是在我洗完手一轉身,我發現有一扇窗子開了一半。從此以後,我住的屋子,就不能有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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