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悲的事,不過如此……
“讓他冷靜一下!”霍庭堯一聲令下,旁邊侯着的人拿着鎮定劑上前,七手八腳將幾乎癲狂的男人按在原地。
“晉琰。”他有些後悔今晚打電話通知齊宣了:“你沒事吧?”
齊宣微微搖頭:“沒事,那麼多年了,都過去了,不用擔心。”
就算記憶再沉痛,回憶再痛苦,時間也終究會沖淡這些的吧?他們這種人,比旁人要經歷的多,看到的自然也多。
生離一線,千鈞一髮……
生或者死不過一瞬間罷了。
“怎麼抓到的?”
齊宣和霍庭堯朝一邊走去,最後停在破爛不堪的窗前,就着外面傾瀉而下的月光,緩緩出聲。
“已經查了一個多月了,從你出事那天起就有人盯着了,今天見他回家見了家人,一個人急匆匆往火車站跑,路上像是在躲什麼人,怕他出意外被別人截走就下令秘密逮捕了。”
“恩……”
躊躇半晌,霍庭堯點燃一支菸隨手遞給齊宣一隻,卻被他攔了回來,倒也沒大在意。
“兩個月前剛出獄,在裡面蹲了五年。人際關係很簡單,出事前一天才找到一份工地上的工作。”
按理來說這樣的人本應該對生活充滿了希望,有家庭有工作一切都要重新開始了,可是爲什麼選擇了這條路,難道這樣做得到的益處會比原本就要安定的生活更好嗎?
“恩,我知道。”身邊的人應了一聲,霍庭堯又納悶了,這一回沒來得及問,齊宣就已經開口了。
“他見我的第一眼很陌生,也就是說我於他不過陌生人罷了,他對我沒有恨,甚至根本不認識我,所以他是被人僱來殺我的,可能只看過照片吧。”
不然,怎麼可能第一眼那麼淡然,如果不是深仇大恨,又何必殺他,這樣的解釋無疑最爲合理。
“當我提到車禍時,他的反應很強烈,很驚訝我沒有死,也就是說僱他殺我的人對他說的是我已經死了。”
只有對他說已經得手,那麼殺人滅口才能更加輕而易舉,失敗的人不需要活着,哪怕從一開始成功了也沒有活路。
“他的頭髮是板寸,新長出來的頭髮並不多也不快,是常年剃頭的後遺症,符合這一情況的除了寺廟也就監獄了。”說到這裡,齊宣挑眉看了眼霍庭堯的頭髮,脣角含笑:“而且他的胳膊胸口都有不同程度的傷,不是新傷,應該是打架鬥毆留下的。”
這回輪到霍庭堯瞪大眼睛看着身旁的人了,簡直……
“你怎麼不去做痕跡檢查推理!”
“我怕搶了他們的飯碗。”
果然……不自戀就不是他了!
齊宣果斷忽略某人投來略帶鄙視的目光,繼續自顧自,臉皮之厚常人難及啊。
“只有這樣和社會脫節很多年的人,還有家庭,社會背景纔不會複雜,人際關係單純,又有所顧慮和牽絆,這樣後面的事情料理起來更簡單。”
霍庭堯側身瞥了眼被注射進鎮靜劑的人,嘖嘖舌,轉
過來上下瞟了齊宣一眼:“軟肋啊,軟肋。”
意味之深長讓人不得不浮想聯翩,自古以來多少人都敗在了軟肋上?樹敵太多,面對的危險太多,總歸是不好的。
所以說,孑然一身,無親無故,半點沒有牽掛,才能瀟灑自在。
誰料,齊宣突然反將一軍:“紀韻。”淡淡的兩個字,沒有摻雜任何情感,卻讓對面的男人冷了臉色。
沒記錯的話,這就是當初纏在霍庭堯身邊小丫頭的名字。
“你不提她會死是嗎?”哈哈,惱羞成怒了。
齊宣十分之認真的思考了一下,點頭:“都一樣,何必呢?”
言外之意,你我都一樣啊,何必嘲笑我?這個世上真正瀟灑的能有幾個人?不過都是做給別人的罷了。
“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有一個人記掛着,多好啊,是不是?霍少帥?”適時還擡手拍拍霍庭堯的肩,尋求共鳴。
“祁晉琰。”霍庭堯冷冷的瞥他:“你說你這張嘴怎麼就這麼……”剩下那個字他都不好意思說出口。
你說說,身爲一個男人,長了張這樣的嘴,一張口就能把你氣死,根本無力還口。
齊宣挑眉勾脣:“不用誇我。”
“……”霍庭堯偏頭一笑,誰他媽|的想誇你!臉真大,真不要臉……
“跟上面打過招呼了嗎?”齊宣環視了一圈周遭環境,微微蹙眉看向放在廠房中央的椅子,最終目光落回到霍庭堯身上。
軍人總要有屬於軍人的紀律,動用私刑是絕對不允許的,哪怕有千百種理由,上了軍事法庭只會就事論事。
法律對人的保護是絕對的,他們也無力反抗。
如果這個世界上的人都可以隨心所欲,那些掌權的人可以生殺搶擄,那麼這個國家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這個國家的人民又如何能這般和諧的生存下去?
“老頭知道算不算?”
“你們都對着幹多少年了,不準備重歸於好?”齊宣笑着打趣,舊事重提。
霍庭堯真的很想轉身就走:“我說你今天不揭我傷疤,你丫心有不甘是不是?”
“哪有?”齊宣表示自己很無辜啊:“我這明明是幫你做心理疏導,作爲B市軍區的統委,有責任也有義務關心我們的少帥心理問題,並且予以疏導。”
冠冕堂皇,借職務之便戳他傷口,這貨簡直……沒人性!
“可真是有勞統委大人了,辛苦了。”
“應該的應該的。”本以爲這樣的對話就這麼結束了,誰知齊宣絲毫沒打算放過他:“你當年跟老頭鬧到底是因爲什麼啊?”
掩不住的八卦,忍不住就是想問問,等不來答案,那就自個兒猜猜:“因爲紀韻?”
話音微落,霍庭堯甩手就走!剛走兩步,一個人跑了過來,神色有些緊張:“少帥!統委!”
齊宣蹙眉看他,一時間廠房裡空氣變得有些稀薄,沒等他回答,齊宣和霍庭堯擡腳大步流星朝椅子上的人走去。
“怎麼了!?”圍在周圍的人連忙散開,
站在旁邊讓開一條路。
“把他放平!”齊宣迅速反應,從手下手裡接過鑰匙迅速打開手銬,一羣人快速按照齊宣的吩咐將椅子上陷入昏迷的人放平,齊宣蹲下身擡手搭在脖頸上試了一下跳動頻率,對身後的衆人出聲:“心肺復甦會嗎?”
“會!”他們在統令部參加新兵訓練的時候都學過,一個人反應快速,跪在一側。
伴隨着心肺復甦的起伏程度,地上的男人胸口和腹部起伏頻率很快,喉嚨裡拼命呼吸的聲音迴盪開來。
突然間,四肢開始抽搐,站在四周的人迅速上來按住他的手腳。
“讓開!”齊宣撥開正在做心肺復甦的人,雙手交疊十指交扣,可是按了幾下手腕就被一隻沾染着血的手捂住了:“你說什麼?”
伴隨着劇烈的抽搐和急促的呼吸,黑色的瞳眸急劇緊縮,手指像是釘鉤一樣死死地抓着現在能握住的一切東西,像是在大海里沉浮的人,尋求救助,命懸一線!
“呼——嘶——”
齊宣俯下身子,儘可能的靠近他,卻除了粗重的呼吸聲什麼都聽不到。
男人死死地扣着他的衣袖,拼命地抓住他,生命在這一刻顯得那麼珍貴,下一刻就是死亡。
終於……那隻渴望生命的手重重垂落下來,原來生命這般脆弱。
一切又重歸沉寂,周遭空氣安靜的過分。
良久,身旁的人想要將頓在原地的人扶起來:“統委。”
齊宣斂了眸色,墨色的眸底閃過一絲痛意:“怎麼回事?”
“染上了不乾淨的東西。”
霍庭堯蹙了眉,看着地上的男人,死狀很慘,臨死之前連雙眸都沒有閉上,可是這一切究竟能怪誰呢?
果然……人性的弱點暴露無遺。
齊宣緩緩起身,閉上眼眸再度睜開時一片澄明,擡手整了整有些凌亂的袖釦,朝門外走去:“尋塊墓地葬了吧,還有他的家人。”
都說人各有命,富貴在天,有時生死真的不過是一瞬而已。
既然,生時無法團聚,那麼死後就盡最大的可能幫他一把。
直到那抹墨色的英挺身影消失在廠房門口,裡面沉寂壓抑的氣氛依舊才微微緩解。
“少帥……”
旁邊的人看了眼地上的男人,朝霍庭堯請示。
“聽統委的。”
有的人生如螻蟻,並不是因爲出生之時本就低賤,後天的環境和教育真的有很大的影響。
走到這一步,落得這樣的結局,由不得他人。
“那這件事……”這起車禍,至今只抓到了這麼一個人,所有的證據多有的希望都壓在他身上,可是現在這一死,什麼都沒有。
“暫時擱置着吧。”
如今再查恐怕真的什麼都查不到了。
既然這次還未得手,那麼必定還有下一次,守株待兔無疑是這時最無奈的做法。
廠房外的夜色更濃,風更涼,遠遠望去,郊外是一望無際的平坦農田,隱約可以看到高速路上閃爍的車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