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齊慕安一聽“吳媽媽”三個字卻喜上眉梢高興得不得了,壓根就沒搭理曹媽媽不符合她身份的質問,甚至連看他都沒看他一眼,興沖沖地拉起簡雲琛的胳膊道:“吳媽媽到了,快,咱們瞧瞧去!”
簡雲琛似乎被他雀躍的心情感染,也笑呵呵地由他拖着往外走。
曹媽媽就這麼在小夫夫兩個你一句“快快快”,我一句“你慢點兒走”的嘮叨中尷尬地站着,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倆的背影消失在影壁處,一張矜持的老臉立刻漲成了豬肝色。
幾個丫鬟躲在角落裡捂着嘴吃吃地笑,一見她看過來便哄地一聲散了開去。
這曹媽媽在阮夫人身邊的時候也算是個很有體面的婆子,當初阮夫人點了她的名過來她心中是有數的,這就是叫她來當管家當副太太的,如此肥差如何能不來?
反正大爺從小揮霍成性從不可惜銀子,大少君又是個舞刀弄槍不慣庶務的,家裡根本就沒有一個會算賬的女主人,這裡頭有多少油水可以往外撈,她跟隨阮夫人這麼多年,難道還能不知道?
因此早摩拳擦掌等着過來撿便宜了!
誰知道這屁股還沒坐熱呢,冷不丁地不知打哪兒來了個吳媽媽,而且是六福僱了馬車從外頭接回來的,可這事兒做得密不透風的,她和阮夫人之前壓根就沒聽到半點兒風聲。
齊慕安夫夫兩個快步流星地趕到了前廳,果然見一名四十歲上下的中年婦人正等着呢,容長的臉兒,中等身材,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身上的衣裳雖然是半舊不新的,不過漿洗得很乾淨。
那吳媽媽一見了他們兩個忙站了起來,看着齊慕安這人高馬大魁梧壯碩的樣子,眉眼之間還是有些許他親孃年輕時的影子,不由立時便落下淚來。
“一晃快二十年,哥兒已經長這麼高了……”
齊慕安也上去牢牢扶着她的胳膊不叫她下跪,滿臉笑容喜道:“媽媽可來了,路上可還太平?我這兒掐着手指頭算日子呢,算算今兒不來明兒可也該到了!”
原來這吳氏年輕的時候正是他親孃福和郡主身邊的幾位大丫鬟之一,後來也跟着到了齊家,福和郡主死後身邊得力的丫鬟們隨着年紀漸大也都被阮夫人或放了出去,或配了人,總之無一位還能留在齊家的。
當時因爲齊慕安年紀小,吳氏自己跑去央求了年紀還輕的齊老爺,這才得以多留了兩年,也照顧了齊慕安兩年,但隨着阮夫人地位的鞏固和手段越來越厲害,很快也就將她攆了出去。
當然那時候話是說得極好聽的,什麼念她忠心耿耿伺候了福和郡主母子一場云云,不但把她的身契退給了她,還打賞了一點銀子讓她回家找個好人家嫁人去。
不過這吳氏是個苦命的,回到家裡唯一的哥哥便得了重病,齊家給她的賞錢和她自己攢的一點兒積蓄全搭上了,還是沒能把人救回來。
她嫂子一看家裡窮得這樣,乾脆丟下孩子一句話不說地跑了,丟給吳氏一個揭不開鍋的家和一個嗷嗷待哺的奶娃娃。
吳氏在薛家和齊家可說都是享慣了福的,可她性子裡卻極要強,硬是靠着給人洗衣服做繡工一點點掙錢養家,苦熬了十來年總算把個侄子給拉扯大了。
如今她侄子柱兒也算成人了,跟幾個街坊一道做點兒小買賣,姑侄兩個日子是過得沒有從前那麼捉襟見肘了,不過還是很不寬裕就是了。
尤其是小夥子眼看十五六了到了說媳婦兒的年齡,可家裡的老房子年久失修,也沒一件像樣的傢俱,每個月等着柱兒領了工錢纔有錢買油買米,這樣的家境哪兒有人家捨得把女兒嫁過來吃苦。
就在這時候齊慕安竟找上了門,誠心誠意要接她到家裡替他管家,她這一個人的吃用自然就全是在主子家了,另外還有月錢可以補貼給柱兒,這不正是雪中送炭麼?
更何況當年她與福和郡主的主僕情意是極深的,要不也不會在姐妹們都散了之後還強留在魏國公府裡幾年照顧幼主,後來看着阮夫人溫柔賢惠對孩子也好才放心回家去了,卻根本不知道背後的那一段公案。
經過六福一路上跟他細細說道,尤其是聽說阮夫人不但膽子大到敢侵吞郡主的嫁妝、還害得簡雲琛差點兒小產這些事,氣得恨不得把阮夫人當着面兒給撕碎了。
一進府來已經跟頤指氣使的曹媽媽打過了照面兒,一看便知是阮夫人派來鉗制齊慕安的,欺負他年輕又是個大男人,有些話不大好說出來唄!
吳媽媽在富貴人家給名門閨女當了小半輩子的貼身大丫鬟,這裡頭的貓膩她又如何不知道?
當即也明白爲什麼齊慕安急匆匆的派人到她老家恨不得叫她撂下手裡的活計立馬就跟着走,這實在是阮夫人那邊把人逼得也太急了呀!
彼此寒暄了一番後齊慕安總算是想起還被他晾着的曹媽媽了,於是便命人去叫她進來,見了她也一句客套的廢話都沒有,直接開門見山交代道:“曹媽媽,這位是吳媽媽,是我娘當年最最看重的人。如今我便把這個家教給她,家裡的丫鬟們年紀都輕,你又是太太身邊的老人,吳媽媽初來乍到的,有什麼地方不明白你便提着她些。”
說完便給簡雲琛使了個眼色,簡雲琛從手邊的小木盒子裡取出了新家裡各處與庫房的鑰匙,當着曹媽媽和一衆丫鬟的面兒交到了吳媽媽的手裡。
曹媽媽這時候纔算徹底明白了,難怪來了幾天了簡雲琛總是推說東西都還沒收拾、忙得脫不開手,就是不肯把鑰匙交給他,原來他們早打算好了,根本不預備好好用她。
當即便冷下了張臉,“奴婢是太太的人,凡事聽太太的吩咐,如今白眉赤眼地來了位吳媽媽,奴婢恐怕得回去回一回太太去。”
齊慕安啪——地一聲一隻茶盅子砸在她的腳邊,茶水茶渣濺了她一裙子。
“太太既然把你給了我,你就是我的人!要還想着事事拿太太來壓我一頭,不聽我的使喚,那我這小廟可供不起你這尊大菩薩,你老人家還是回魏國公府裡伺候太太去吧!”
曹媽媽被他這一下嚇得不輕,看着茶盅子砸過來便抱着頭鬼叫了起來,聽完齊慕安這話卻不敢再嘴硬了,畢竟阮夫人已經將自己派了出來,如果被齊慕安趕回去,阮夫人那裡她也少不了一頓責罵。
更何況還有柳媽媽穩穩鎮在那兒,自己回去了還不是混在下面一層,哪裡有在這邊自由自在,因此說起話來也就沒有方纔那麼底氣十足了。
“太太是叫奴婢來管家的,爺如今又請了一位來,奴婢在這裡待着也沒臉。”
本以爲齊慕安好歹顧念阮夫人的面子留她一兩句,那她便順臺階兒下了,誰知道齊慕安這是巴不得叫她快點走呢,一聽她這話立馬笑了。
“我原也爲難呢,你是太太的人,我是不好推辭的,可我又早已請下了吳媽媽。既然你這般通情達理,來人啊,陪你媽媽回去收拾收拾,等吃了午飯叫六福套個車送她回齊家去。”
曹媽媽一聽這真要攆她心裡又急了,纔要開口求饒,忽然簡雲琛臉色不大對頭起來,捂着肚子朝一邊歪去,齊慕安哪裡還有應付她的心思,忙囑咐吳媽媽料理她,自己一把抱起簡雲琛就回了內院。
一路小跑着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心在突突突拼命跳躍的聲音。
簡雲琛把臉埋在他懷裡幾乎沒什麼動靜,等把人放到牀上才發現他的臉色白的嚇人。
“這是怎麼說,我叫人請大夫去。”
“別——不用請大夫。這幾天搬家有點累,休息休息就沒事了,櫥子裡有衛凌給的藥,你去取一丸出來便是。”
簡雲琛捂着肚子強打精神就是不肯讓他去叫大夫,上一回衛凌來檢查的時候他已經尷尬透了,堂堂七尺男人,躺在牀上扒拉了褲子把兩腿分開讓別人檢查下面最私密的地方,誰能受得了!
好在衛凌給的安胎藥確實是好東西,服下後沒一會兒工夫他便覺得腹中絞痛漸漸輕了,臉色也緩和了下來。
到底還是把齊慕安給嚇得不輕,不由輕輕揉撫着他腹部一點圓潤的微凸自責道:“這些日子我一門心思跟那邊鬥法,對你疏於照顧了。”
簡雲琛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這些個肉麻話留着給小娘們兒說去,誰要你照顧,我又沒斷手斷腳下不來牀。”
齊慕安知道他一項最怕別人笑他男人生孩子簡直就跟女人一樣,因此不管身上有多難受,也總是能死撐就死撐,唯恐別人小覷了他去。
自己方纔的話恐怕又要戳中他的痛處,忙掩口不敢再提,不過因爲這事他接下來幾天還是形影不離地貼身看着他,就怕他和肚子裡的小傢伙有個好歹。
好在年府那邊的事根本就不用他去操心,人家堂堂一國宰相做壽,那自然是有多熱鬧就要辦多熱鬧。
幾乎京城裡所有權貴人家都收到了邀請,更有許多不夠格上門的,想方設法也要弄一張帖子,哪怕人進不去呢,只要禮能進去就行啊!
阮夫人坐着馬車到了年府門前,隔着簾子一看外頭已經停了不少馬車,從車上走下來的太太小姐們哪個不是珠光寶氣通身的氣派,除了年家,誰家還能有這樣大的臉面與風光?
想着自己最心愛的女兒很快就要嫁到這家人家來當少奶奶了,她心裡不由美滋滋得緊。
這時馬車已經停穩,有丫鬟先下了車,跟着回頭來攙扶她,一進年府她那未來的親家母——年二太太便滿面春風地迎了出來,兩個人手拉着手樂呵呵地說了好一會子的話。
榮王妃來得有點晚,她今兒帶了家裡的老四和老六兩位小姐,六小姐婉雲見了阮夫人便笑嘻嘻地走過來拜見,阮夫人拉着她白嫩嫩的小手那真是從頭到腳看哪兒哪兒都滿意,恨不得明兒就叫她兒子把人娶回家去給她生個白白胖胖的孫子纔好呢!
因此時正是四月裡,春光明媚清風習習,年家的花園子又大,於是這太太小姐們的午宴便擺在花園子裡一處傍山臨水極爲開闊的好地方。
那婉雲小姐因與阮夫人特別投緣,便鬧着要與阮夫人坐在一處,榮王妃的席面卻不在這一桌,因此只好將她託給阮夫人,自己帶着四女兒坐到鄰桌去了。
阮夫人拉着婉雲的小手笑得嘴都快合不攏了,“我的好小姐,一段日子不見怎麼也不見你富態些,總這麼瘦弱可不把你母親給急死了。”
婉雲笑嘻嘻地撒嬌,“看太太說的,我娘都說虧了太太悉心照料,我這病才能好得這樣快呢!還說回頭要帶我到府上登門道謝去!”
阮夫人一聽更樂,“好好好,那我可等着你們!多活潑可心的好姑娘,誰家要是娶了你,那可真是天大的福氣啊!”
一句話說得婉雲羞紅了臉,這時卻有個年家的丫鬟匆匆走到了她們這一桌來把年二太太給叫了出去。
不多時又有人進來,“請問哪一位是魏國公夫人?國公爺在前頭暈倒了,我們老爺太太也派人去請了大夫,如今人暫時先安置在客房。”
阮夫人一聽這話還得了,忙騰地一聲站了起來,“我就是我就是!你快帶我看看去!”
婉雲畢竟是個性情純真的小姑娘,一聽這話也跟着着急,本來想陪阮夫人同去呢,正要徵詢她母親的同意,只見她母親正跟家裡同來的一位媽媽交頭接耳不知道說些什麼,那媽媽是才從外頭進來的,也不知她進來通報了個什麼消息,她母親的臉立時便陰鬱了下來。
不僅如此,還立刻親自離席到了她這裡,一把拉過她的胳膊皮笑肉不笑道:“你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國公夫人有正經事兒呢,你跟着摻和什麼?快給母親回座去,好幾位伯母等着同你說話呢!”
說完看也不看阮夫人一眼便帶着她女兒走了,這態度與方纔說話時簡直判若兩人,阮夫人一時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過也顧不上細細琢磨了,先跟着那丫鬟看她們家老爺子去是正經。
她在裡頭哪裡知道外頭才上演了一出驚天動地的好戲,直到見了齊老爺的面兒,被齊老爺十幾年來頭一回的劈頭蓋臉一個巴掌打到了臉上,她方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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